年三十的下午，陽光透過窗戶，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繫著圍裙，在廚房和客廳之間來回穿梭。
盤子裡的紅燒魚剛盛出來，滋滋地冒著熱氣，香味兒飄滿了整個屋子。
「爸，姥姥他們什麼時候到啊？」兒子浩宇拽著我的衣角，仰著小臉問。
他手裡攥著個嶄新的小紅包，是我早上提前給他的，裡面塞了200塊錢。
「快了，你媽去小區門口接了。」我揉了揉他的頭髮，笑著說。
浩宇眼睛一亮，把小紅包揣進兜里，跑到門口踮著腳張望。
我看著他的樣子，心裡有點發酸。
這孩子盼了好幾天，就等著姥姥來給發紅包。
去年春節，岳母給浩宇包了200塊，給大姨家的表哥趙文博包了5000，我沒當回事。
妻子秀琴當時還安慰我，說哥家條件好，岳母是看文博要報興趣班，多給點正常。
我點了點頭，沒吭聲。
我和秀琴是自由戀愛，她上面有兩個姐姐，大姐秀梅嫁了做建材生意的趙大海，二姐秀蓮嫁了公務員周明，就我是個普通的程式設計師，每月工資一萬出頭。
岳母張桂蘭從一開始就不太滿意我，總說秀琴「嫁虧了」。
結婚八年，我儘量對她孝順，逢年過節禮物從不缺，她生病住院我請假陪床，端屎端尿比親兒子還周到。
可這份孝順，好像從來沒焐熱過她的心。
「建軍，媽來了！」秀琴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我趕緊迎上去，接過岳母手裡的大包小包：「媽，一路累了吧？快進屋坐。」
岳母「嗯」了一聲，目光掃過客廳，最後落在浩宇身上，沒什麼表情地說：「浩宇又長高了。」
浩宇興奮地跑過去，喊了聲「姥姥」，小手不自覺地摸了摸兜里的紅包。
岳母拍了拍他的頭，沒再說話，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開始指揮秀琴：「茶泡了嗎？我要喝龍井，上次大海給我帶的那種。」
秀琴連忙應著，轉身去泡茶。
沒過多久，大姐秀梅一家和二姐秀蓮一家也到了。
「媽，我們來啦！」秀梅聲音洪亮，手裡提著個高檔水果籃，趙大海跟在後面，手裡抱著個大禮盒。
「哎喲，我的大外孫來啦！」岳母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臉上笑開了花，快步走到趙文博面前。
趙文博今年10歲，長得虎頭虎腦，他仰著脖子喊了聲「姥姥」，岳母立刻從兜里掏出個厚厚的紅包塞給他。
「文博乖，姥姥給你的壓歲錢，8000塊，拿去買新玩具！」
趙文博眼睛都亮了，舉著紅包喊：「謝謝姥姥！」
秀梅笑著推了兒子一把：「快謝謝姥姥，看姥姥多疼你。」
岳母笑得更開心了，又轉向二姐家的女兒周雅婷。
雅婷8歲，穿得粉雕玉琢，岳母拉過她的手，同樣塞了個厚厚的紅包：「雅婷也乖，這是姥姥給你的8000塊，買漂亮裙子去。」
雅婷甜甜地說了聲「謝謝姥姥」，秀蓮在一旁笑著說：「媽，您別總給孩子這麼多錢。」
「我外孫女，我疼著！」岳母擺了擺手，語氣里滿是寵溺。
浩宇站在旁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兩個紅包，小手緊緊攥著衣角，慢慢湊到岳母面前。
「姥姥……」他小聲喊了一句，期待地看著岳母的口袋。
岳母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去招呼趙大海：「大海啊，上次跟你說的那個建材生意，怎麼樣了？」
浩宇的小手僵在半空，臉上的期待一點點褪去，眼圈慢慢紅了。
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快步走過去，把浩宇抱起來：「浩宇，爸爸帶你去看紅燒魚好不好？剛做好的，你最愛吃的。」
「爸，姥姥是不是忘了給我紅包啊？」浩宇趴在我耳邊，小聲問，聲音帶著哭腔。
我喉嚨發緊，拍了拍他的背：「沒有，姥姥可能是忘了，回頭爸爸再給你補一個大的。」
「可是我想要姥姥給的……」浩宇的眼淚掉了下來，砸在我的肩膀上。
秀琴端著茶過來，正好聽到這話，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她把茶杯放在茶几上，走到岳母面前，輕聲說：「媽，浩宇還在這兒呢，您的紅包還沒給呢。」
岳母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說：「哦，浩宇啊，姥姥今年手頭有點緊，下次再給吧。」
「手頭緊？」秀琴提高了聲音，「您給文博和雅婷每人8000，到浩宇這兒就手頭緊了？」
「秀琴！你怎麼跟媽說話呢？」秀梅立刻開口，「媽願意給誰就給誰，錢是媽自己的，你管得著嗎？」
「就是，三妹，你別這麼不懂事。」秀蓮也幫腔，「媽可能真的是錢不夠了，浩宇是男孩，別這麼斤斤計較。」
我抱著浩宇，冷冷地看著她們。
錢不夠？上個月岳母過生日，趙大海送了她一條金項鍊，她在家族群里曬了好幾次，說是值兩萬多。
「我沒斤斤計較，我就是要個公平！」秀琴眼眶紅了，「都是您的外孫，憑什麼浩宇就沒有？」
「公平？」岳母放下茶杯，看著秀琴，語氣尖銳，「你跟人家秀梅、秀蓮比嗎？秀梅家大海能掙錢，給我買這買那；秀蓮家周明是公務員，有面子。你再看看你男人，一個破程式設計師，掙那點錢夠幹什麼的？浩宇跟著他，本來就比人家文博、雅婷差一截，還在乎這點紅包？」
這話像一把刀，狠狠扎在我心上。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嵌進肉里，可看著懷裡哭唧唧的浩宇，還是把火壓了下去。
「媽，話不能這麼說，建軍工作很努力，我們家雖然不富裕，但也沒虧待過您。」秀琴氣得渾身發抖。
「行了行了，大過年的吵什麼！」趙大海站出來打圓場，「嬸子，要不我給浩宇包個紅包吧，就當是我這個大姨父給的。」
「不用！」我抱著浩宇，轉身走進廚房，「飯好了，吃飯吧。」
我把浩宇放在小椅子上，給他夾了塊魚肉：「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浩宇含著眼淚，小口小口地吃著，吃著吃著，突然放下筷子：「爸，我不想吃了，我想回家。」
客廳里，岳母正和秀梅、秀蓮說笑，聊的是趙大海最近又賺了多少錢，周明單位又發了什麼福利，完全沒把我們這邊的情況放在眼裡。
我深吸一口氣，強顏歡笑：「乖，吃完我們就回家，爸爸帶你去買樂高，你上次看中的那一套。」
浩宇這才點了點頭，拿起筷子繼續吃。
吃飯的時候，岳母不停地給趙文博和雅婷夾菜，把最好的排骨都夾給了他們。
「文博多吃點，長身體呢，將來跟你爸一樣當老闆。」
「雅婷，這個蝦仁好吃，姥姥特意讓你三姨夫買的，快吃。」
輪到浩宇的時候，岳母夾了塊青菜給他：「浩宇，多吃青菜，別總吃肉，浪費錢。」
我手裡的筷子頓了一下，抬頭看了岳母一眼，她避開我的目光，繼續和趙大海聊天。
秀琴氣得沒怎麼吃飯，扒了幾口米飯就放下了筷子。
這頓飯，吃得我心口堵得慌。
其實，岳母的偏心，不是一天兩天了。
前年冬天，浩宇和趙文博都感冒了，發燒到39度。
岳母聽說後，第一時間跑到秀梅家，給趙文博熬薑湯、敷毛巾，守了整整一夜。
我給她打電話，說浩宇也發燒了，問她能不能過來搭把手，秀琴一個人忙不過來。
她在電話里說：「我這兒忙著照顧文博呢，浩宇有秀琴照顧就行，男孩子皮實，抗一抗就過去了。」
結果那天晚上，秀琴抱著浩宇在醫院排隊到凌晨，我因為要趕項目進度，只能請了兩個小時假送他們去醫院，又匆匆趕回公司。
還有去年夏天，岳母帶三個孩子去買衣服。
給趙文博買的是名牌運動服，一套下來1200塊；給雅婷買的是公主裙，800塊一套。
到了浩宇，她拉著去了地攤，買了件30塊錢的T恤，還說：「小孩子長得快，穿這麼好浪費。」
那時候我就想，或許是我做得還不夠好，所以岳母才不待見我。
武巧輝 • 65K次觀看
燕晶伊 • 80K次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