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國把股份轉給他,看似是成全老戰友,實際上是金蟬脫殼,讓他來背這口足以壓垮整個家族的黑鍋!
而那個所謂的「副總」位置,就是為了找我這個有專業背景的人,來當最後一個替死鬼。
好一招環環相扣的毒計!
「王主任,現在最關鍵的,是確定桶里到底是什麼。」我沉聲說道,「我建議,立刻聯繫軍方防化部隊,用最高級別的防護措施,進行現場開罐檢測。」
「已經聯繫了。」王副主任點頭,「但我們現在面臨一個更棘手的問題。」
他拿出一份地質勘探圖,指著我們腳下的位置。
「這個掩埋點,正下方三十米處,是一條地下水系的支流。這條支流,在下游五公里處,匯入了本市最大的飲用水水庫——月亮湖水庫。」
我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幾乎凝固。

06
「水庫?!」我的聲音因為震驚而變了調。
儘管隔著呼吸面罩,我依然能看到王副主任和老周臉上那凝重如鐵的神色。
一個城市的飲用水源,關係到數百萬人的生命健康。
如果這些具有放射性的物質已經通過土壤滲透,污染了地下水系,哪怕只是微量的泄露,後果都將是災難性的。
「水庫方面的水質監測數據呢?」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
「市水務集團每天都有常規監測,目前一切正常。」王副主任回答,「但這說明不了問題。第一,常規監測不包含放射性指標;第二,污染物從地下滲透到水庫,需要時間,也許明天,也許下個月。我們現在,是在和死神賽跑。」
他看向我,目光中帶著一種專業人士之間的信任和託付:「岑工,你是這方面的專家。你覺得,我們現在最應該做什麼?」
我沒有立刻回答。
我走到深坑邊,重新審視那些墨綠色的鐵桶。
它們的鏽蝕程度不一,有些桶身已經出現了細微的龜裂。
土壤的酸鹼度、濕度,都會加速腐蝕。
十五年,足以讓最堅固的壁壘出現蟻穴。
「第一,物理隔絕。」我伸出一根手指,「立刻調運膨潤土和特種水泥,對整個深坑進行緊急封固,暫時阻止污染物繼續下滲。這是治標。」
「第二,追蹤溯源。」我伸出第二根手指,「必須立刻對李衛國進行全球通緝。只有找到他,才能知道這些桶里究竟是什麼東西,原始的封裝標準是什麼,理論上的安全年限是多久。這是找到解藥的關鍵。」
「第三,全面排查。」我伸出第三根手指,語氣變得無比嚴肅,「馬上成立一個專項小組,以最快的速度,對月亮湖水庫及其所有上游支流,進行最高精度的水質採樣和放射性物質篩查。我們需要一張完整的『污染地圖』,才能制定下一步的凈化方案。」
我的話音剛落,王副主任立刻拿起對講機,開始果斷地下達指令。
我的三個建議,被他分解成十幾條具體的命令,有條不紊地傳達下去。
這就是專業的力量。
沒有恐慌,沒有推諉,只有冷靜的分析和高效的執行。
「岑工,」王副主任放下對講機,看著我,「溯源和排查,我已經安排下去了。但關於『解藥』,我擔心沒那麼簡單。
李衛國已經失蹤了,即便全球通緝,也非一朝一夕能找到。
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在不知道桶內具體物質的情況下,進行開罐作業。」
我明白他的意思。
這是一場豪賭。
如果桶內的放射性物質在開罐的瞬間發生我們無法控制的反應,比如粉塵泄露,那麼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整個廠區,都將暴露在致命的核輻射之下。
「我來主刀。」我看著王副主任,平靜地說道。
「你?」王副主任愣住了。
「我在部隊的實驗室里,處理過比這更棘手的密封容器。」我解釋道,「我有開罐的經驗。而且,我設計的『冷切割』方案,可以最大程度地降低開罐過程中的熱量和粉塵產生。」
這不是逞能。
當年在技術支持中心,我參與過數次類似的高度危險品處置演習。
我的畢業論文,就是關於高危密封容器的非侵入式探測與安全開啟技術。
全中國,比我更適合做這件事的人,屈指可數。
王副主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從我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容置疑的自信和決心。
「好。」他重重地點頭,「我給你最高權限!你需要什麼設備,什麼人,一句話,我就是砸鍋賣鐵也給你調來!」
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整個城南工業區進入了前所未有的軍事化管制狀態。
一車車的膨潤土和特種水泥被運來,在我的指導下,對深坑進行緊急澆築。
一隊由軍方派出的頂級防化專家和設備,也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了現場。
其中包括一台我點名要求調運的「等離子弧切割機」和一台可移動的「負壓隔離操作艙」。
我把自己關在一個臨時搭建的指揮帳篷里,一遍又一遍地在圖紙上演算著切割方案。
每一個角度,每一道工序,都必須精確到毫米。
許清芷又給我打了無數個電話,發了上百條信息,內容從哀求、懺悔,到最後的歇斯底里。
我一條都沒有回。
我的世界裡,此刻只剩下那些冰冷的鐵桶,和背後關係著數百萬人生死的責任。
至於許振國,他是不是被騙的,法律會給他一個公正的裁決。
當他為了錢,默許這樣一顆「定時炸彈」埋在自己工廠的地下,埋在這座城市的飲用水源旁邊時,他就已經喪失了任何被原諒的資格。
07
開罐作業定在第三天的凌晨四點。
這個時間點,風速最穩,空氣濕度最低,有利於控制可能發生的任何泄露。
整個鴻盛化工廠燈火通明,卻寂靜得可怕。
所有的非必要人員都已撤離到三公里外。
現場只剩下我和另外三名來自軍方防化團的頂級專家。
我們四個人,站在巨大的負壓隔離操作艙內。
艙外,王副主任和老周等人,通過厚厚的防輻射玻璃,神情緊張地注視著我們。
一個經過初步清理和消毒的墨綠色鐵桶,被機械臂緩緩送入操作艙。
「開始吧。」我對著耳麥說了一句,聲音因為平靜而顯得格外清晰。
我親自操作那台精密的等離子弧切割機。
藍白色的電弧亮起,發出輕微的「滋滋」聲。
那是我唯一能聽到的聲音。
我的手很穩,穩得像焊在操作台上。
切割點,是我經過反覆計算後,選定的桶壁最薄弱、同時也是內部應力最小的位置。
切割的軌跡,不是一條直線,而是一個複雜的弧形,以確保在切開的瞬間,內外壓力能夠平穩過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我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順著眉骨滑落,有些刺眼。
但我不能分心,哪怕是眨一下眼。
十分鐘後,隨著最後一道弧線切割完畢,一塊巴掌大的鐵片被機械臂精準地取下。
沒有爆炸,沒有氣體噴涌,沒有發生任何我們擔心的意外。
開罐成功了。
操作艙內響起了一陣壓抑的、如釋重負的呼吸聲。
我示意一名防化專家上前,用長柄採樣器,從切口伸進去,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份樣本。
樣本被立刻送入操作艙另一側的可攜式質譜分析儀中。
等待結果的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出來了!」負責分析的專家猛地抬起頭,聲音因為激動而發顫,「主要成分……是二氧化鈾。純度不高,是未經提純的鈾礦石粉末。」
二氧化鈾!
雖然同樣具有放射性,但這無疑是所有糟糕可能性中,最好的一個結果。
這意味著,這些不是高放射性的核廢料,而是核燃料的原始材料。
它的放射性相對較弱,性質也更穩定。
只要不吸入粉塵,或者長期大劑量接觸,對人體的傷害是可控的。
更重要的是,二氧化鈾不溶於水。
這意味著,即便儲料桶發生泄露,污染物向地下水滲透的速度,也會比我們想像中慢得多。
「立刻!重新評估對月亮湖水庫的威脅等級!」我立刻對著耳麥下令,「把凈化方案的重點,從水源凈化,轉移到對污染土壤的固化和移除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