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月無力地癱坐在地,掩面痛哭。
而那些親戚,此刻也終於調轉了槍口。
剛才還在指責我的三姑,現在對著張偉啐了一口:「真是個畜生!連岳父岳母的房子都敢動!」之前勸我別計較的四叔,也義憤填膺地說道:「陳風,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必須報警!這種人就該讓他去坐牢!」風向變得真快。
我爸稍微緩過一口氣,他掙扎著坐起來,老淚縱橫地抓住我的手,聲音哽咽:「兒子……是爸錯了……爸對不起你……你救救我們……救救這個家……這房子要是沒了,我跟你媽……就沒地方去了啊……」剛才還威嚴地要把我趕出家門的父親,此刻卻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向我求救。
我看著他蒼老的臉,心中的寒意沒有半分消減。
我平靜地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地說道:「救你們?憑什麼?憑你們剛才聯合外人一起逼我『大度』?
還是憑我爸剛剛那一巴掌,要和我斷絕父子關係?」
我的話讓父母的臉色再次變得慘白。
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已經將我推得有多遠。
08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急促而又沉重,仿佛是催命的鼓點。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我猜得到是誰,是銀行的人,也可能是被張偉這筆爛帳牽扯進來的,我那位盛豐集團的合作夥伴,李總。
張偉利用我的名頭和盛豐集團的招牌去招搖撞騙,這不僅是家事,更已經演變成了商業信譽危機。
如果處理不好,不僅陳家要丟盡臉面,連我公司的聲譽都會受到嚴重損害。
我走過去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果然是李總,他身後還跟著兩位神情嚴肅的律師。
李總看到我,先是一愣,隨即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陳總?您怎麼會在這裡?這張偉,他說是您的……」「李總,」我打斷了他,語氣平靜但堅定,「進來說吧。這件事,是個誤會,但也是我的家事。我會給你,給你的公司,一個滿意的交代。」我將李總一行人請進客廳。
當他們看到客廳里一片狼藉,以及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張偉時,一切都明白了。
李總的臉色鐵青,他是個精明的生意人,立刻意識到自己被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給耍了,還差點因為這個騙子得罪了盛豐集團的掌舵人。
他看我的眼神里,充滿了憤怒和探究。
我知道,現在必須快刀斬亂麻。
我沒有理會已經陷入絕望的家人,而是直接對李總說:「李總,這件事的起因,是我的這個前妹夫,利用我的名義,偽造文件,欺騙了貴公司,也欺騙了銀行。我為我管教不嚴,識人不明,向你表示最誠摯的歉意。」接著,我看向那兩位律師:「關於貴公司因此事造成的一切損失,包括項目籌備費用、人力成本以及商譽損失,我們盛豐集團將全額賠償,並且,在此基礎上,額外追加百分之二十的補償金。」然後,我再次轉向李總:「另外,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們集團下一個季度的城東新項目,我願意將總承包合同直接交給貴公司,利潤方面,我們可以在原有的基礎上,再讓出五個點。」這一連串的條件開出來,李總和他的律師團隊都驚呆了。
他們原本是來興師問罪,準備打一場曠日持久的官司的,沒想到我不僅全盤認下,還給出了如此優厚的補償方案。
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城東那個項目是市裡的重點工程,無數人擠破頭都想分一杯羹。
我直接把這塊最大的蛋糕,送到了他的嘴邊。
李總的怒氣瞬間消散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商人的精明和算計。
他看著我,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陳總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既然您這麼有誠意,那這件事……」「這件事還沒完。」我打斷他,然後轉身,面向我那已經完全呆住的家人,拋出了我的條件。
「我可以解決這件事,我可以保住這棟房子,我也可以讓陳家的臉面不至於丟到外面去。但是,我有三個條件。」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第一,陳月,你必須馬上和張偉離婚,並且永遠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瓜葛。」「第二,爸,媽,你們二位,必須當著今天所有親戚的面,為剛才對我的態度,向我正式道歉。」「第三,」我的目光最後落在張偉身上,冰冷刺骨,「張偉必須去自首。我會給他請最好的律師,但法律的懲罰,他一分都不能少。」

09
我的三個條件,像三座大山,壓在了陳家人的心頭。
離婚,道歉,自首。
每一個都挑戰著他們固有的觀念和那點可憐的自尊。
陳月臉色慘白,看著張偉,淚水無聲地滑落。
她愛過這個男人,但這份愛,在欺騙、賭博和無盡的謊言中,早已被消磨殆盡。
讓她下定決心的是張偉的眼神,那裡面除了哀求,還有一絲理所當然的依賴,仿佛他闖下天大的禍,就該由她和她的家人來無條件地承擔。
這讓她感到一陣噁心。
她閉上眼,再睜開時,眼神里只剩下決絕:「好,我同意,我跟他離婚。」最艱難的是我的父母。
讓他們當著所有親戚的面,向自己的兒子低頭認錯,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我爸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
我媽則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我,希望我能收回這個條件。
我沒有動搖。
今天,我必須讓他們明白,尊重是相互的,親情不是他們用來綁架我的工具。
最終,是現實壓垮了他們的自尊。
看著門外李總那不耐煩的神情,想到即將被拍賣的房子和淪為笑柄的未來,我爸終於艱難地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他走到我面前,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顫抖:「陳風……兒子……是爸……是爸不對。爸不該……不該打你,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罵你。爸……向你道歉。」緊接著,我媽也走了過來,拉著我的手,泣不成聲:「兒子,媽也錯了……媽不該偏心……媽對不起你……」看著他們蒼老而又悔恨的臉,我心中五味雜陳,但表情依舊沒有鬆動。
我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他們的道歉。
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張偉身上。
他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走。
在我的逼視下,他顫抖著拿出了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
當警察到來,將戴上手銬的張偉帶走時,這場荒唐的家宴終於落下了帷幕。
我信守承諾,當場讓財務給李總的公司轉去了賠償款,並草簽了新項目的意向書,李總滿意地帶著律師離開了。
客廳里,只剩下陳家人和一群尷尬得不知所措的親戚。
我走到父母面前,將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
「這裡面有五十萬,夠你們和陳月這段時間的生活費。這棟別墅,我會處理掉,用來償還銀行的貸款和後續的各種費用。」我爸媽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
我看著那些之前對我指指點點的親戚,他們此刻都低著頭,不敢與我對視。
我冷冷地開口:「今天的事,我希望是最後一次。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說完,我拿起那件被紅酒浸染的西裝外套,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讓我感到窒息的家。
10
幾個月後,一切塵埃落定。
張偉因為詐騙罪和偽造公文罪,數罪併罰,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
我請的律師為他爭取到了一定的減刑,但牢獄之災已是板上釘釘。
陳月和他辦理了離婚手續,沒有要他一分錢,算是徹底斬斷了過去。
那棟承載了太多鬧劇的別墅被我賣掉了,所得款項除了還清銀行貸款和賠付給李總公司的尾款,還剩下一些。
我用這筆錢,在市中心一個安靜的小區為父母和妹妹租了一套三居室,房租我按時支付。
我沒有再給他們買房,因為我明白,輕易得到的東西,他們永遠不會珍惜。
經歷了這場巨變,我們家的每個人都變了。
陳月不再是那個只會依賴丈夫和娘家的小公主,她找了一份文員的工作,雖然薪水不高,但她每天都過得很充實,眉宇間多了幾分以前從未有過的堅韌和獨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