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脆的紙張撕裂聲劃破家宴的喧囂，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妹夫張偉那張因酒精和得意而漲紅的臉，瞬間血色盡褪，變得比牆壁還白。
親戚們臉上的勸解、看戲、幸災樂禍的表情凝固成一尊尊滑稽的雕像。
這一切的導火索，不過是一杯故意灑在我西裝上的紅酒。
他們都勸我大度，勸我看在親情的份上，別為了一件衣服，一筆錢，傷了和氣。
好，我大度給他們看。
我讓他們親眼見證，有些底線，一旦被踐踏，需要付出的代價，遠不止五百萬那麼簡單。
01
陳家燈火通明的別墅里，一場精心籌備的家宴正在進行。
這棟別墅是我三年前買下送給父母的，今天，幾乎所有沾親帶故的親戚都被請了過來，名義上是慶祝我父母的結婚紀念日，實際上，更像是一場圍繞著我的「成果展示會」。
而這場展示會的主角，除了我，還有我那位「春風得意」的妹夫，張偉。
他穿著一身嶄新卻略顯侷促的西裝，手裡端著紅酒杯，正被一群親戚簇擁在中央，唾沫橫飛地講述著他如何「力排眾議，獨具慧眼」，簽下了一筆高達五百萬的訂單。
他高舉著那個燙金封皮的合同夾，仿佛那是他登基的權杖。
「……所以說，眼光和魄力才是最重要的！有些人啊，就是運氣好，早生了幾年，不然哪有他今天！」張偉的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我，話語裡的酸味幾乎要蓋過滿桌的菜香。
我只是淡淡一笑，並未理會。
這種若有若無的挑釁，自從我妹妹陳月嫁給他之後，就成了家宴上的保留節目。
我深知他內心的自卑與嫉妒，也懶得與他計較。
可今天，他似乎並不滿足於口頭上的勝利。
酒過三巡，氣氛正酣，我起身準備去趟洗手間。
就在我路過張偉身邊時，他像是腳下被絆了一下，一個誇張的趔趄，整個人朝我撲來。
我下意識地側身，但他手中的紅酒杯卻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精準」地將深紅色的液體盡數潑在了我淺灰色的西裝前襟上。
一大片刺眼的酒漬迅速暈開，像一朵醜陋的惡之花。
這件西裝是義大利頂級裁縫手工定製的，光是面料就等了半年，總價超過二十萬，全球限量，我今天第一次穿。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妹妹陳月第一個尖叫起來，但她不是關心我，而是衝過去扶住她的寶貝丈夫：「老公，你沒事吧？怎麼這麼不小心！」張偉站穩後，臉上閃過一絲得逞的竊笑，隨即又換上一副誇張的懊惱表情：「哎呀！哥！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看這事鬧的……」說著，他抽出幾張廉價的餐巾紙，假模假樣地就要往我昂貴的西裝上擦。
我抬手制止了他，聲音聽不出喜怒：「別動。」
02
我的平靜似乎讓張偉有些意外，但他很快調整過來，將這解讀為軟弱。
他更加賣力地表演起來，聲音也拔高了八度，確保在場的每一個親戚都能聽到他的「誠意」。
「哥，您看，這衣服多少錢？我賠給您！我剛簽了五百萬的大單，不差這點錢！」他一邊說，一邊從錢包里掏出幾張百元大鈔，作勢要塞給我，「這點您先拿著，就當是乾洗費，不夠我再給！」這番話與其說是道歉，不如說是赤裸裸的羞辱。
用幾百塊來打發二十萬的西裝，還順帶炫耀了一把自己所謂的「財力」。
親戚們的議論聲也適時地響了起來。
「哎，小偉也不是故意的，年輕人喝了點酒，手腳不穩當。」「就是啊，陳風，你現在是大老闆了，還在乎這一件衣服？再買一件就是了。」我那個向來偏袒女婿的媽也走了過來，拉著我的胳膊，一臉語重心長：「兒子，算了，都是一家人，別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小偉都道歉了，你就大度一點，原諒他吧。」緊接著，我爸也沉著臉開了口，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陳風，今天是什麼日子？別讓你媽難做。一件衣服而已，讓親戚們看笑話嗎？」一時間，千夫所指。
仿佛犯錯的不是故意潑我紅酒的張偉，而是不肯「大度」的我。
他們的話語像一張無形的網，要把我牢牢地困在「親情」和「體面」的枷 Locking 中。
妹妹陳月見狀，更是理直氣壯起來，她挽著張偉的胳膊，對我抱怨道：「哥，你怎麼這麼小氣啊？我老公都說了賠你了，你還想怎麼樣？非要鬧得大家都不開心嗎？」我環視四周，看著這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孔。
他們理所當然地享受著我提供的優渥環境，住在我買的房子裡，卻在此刻，聯合起來對我進行道德綁架。
我的心一點點冷了下去。
我沒有說話，只是脫下被弄髒的西裝外套，隨手搭在椅背上。
然後，我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仿佛剛才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我的沉默，讓原本嘈雜的客廳再次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他們看不透我，也因此感到一絲不安。
03
我的無動於衷，顯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他們預想中的場景，要麼是我暴怒掀桌，要麼是我無奈地接受道歉，讓事情就此翻篇。
唯獨沒想過我會如此平靜，平靜得令人發毛。
這種失控的感覺讓張偉尤其煩躁，他精心策劃的一場好戲，主角卻不按劇本走，這讓他感覺自己像個跳樑小丑。
為了找回場子，他決定加大劑量。
他清了清嗓子，再次將那個合同夾拿在手裡，像揮舞著令旗的將軍。
「哥，您別生氣了。我知道您這西裝貴，這樣吧，等我這五百萬的款一到，我立馬給您買一套一模一樣的，不，買一套更貴的！」他把合同夾拍得啪啪響，臉上的得意幾乎要溢出來，「這可是跟盛豐集糰子公司簽的合同！盛豐集團您知道吧？咱們市的龍頭企業！能跟他們搭上線，以後咱們家的日子就更好過了！」盛豐集團？
我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真是巧了，盛豐集團，正是我一手創立的公司。
這件事，家裡人並不知道。
我一向低調，他們只知道我開了家公司，生意做得不錯，卻不清楚公司的體量和行業地位。
張偉拿下的這個單子，應該是通過了某個部門經理，屬於集團邊緣業務里一個不起眼的小項目。
但即便如此，對我而言，也只是一個電話就能決定的事。
看到我終於有了反應，張偉以為自己的炫耀起了作用，愈發來勁了。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將合同夾「砰」地一聲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居高臨下地說道：「哥，您看看，這可是貨真價實的五百萬！別再為了一件衣服鬧彆扭了，咱們應該高興才對！您要是不信，可以親自過目！」妹妹陳月也趕緊上來幫腔：「是啊哥，你看小偉多有誠意。你就別板著臉了，爸爸媽媽年紀大了，經不起我們吵架的。」我爸也再次發話，語氣裡帶著命令的意味：「陳風！你到底想怎麼樣？小偉把合同都給你看了，你還要端著架子到什麼時候？給我個面子，這件事到此為止！」好一個「給我個面zǐ」。
我抬起眼，目光平靜地掃過父親、母親、妹妹，最後落在了張偉那張因為興奮和酒精而扭曲的臉上。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催促、不耐和一絲絲的鄙夷，仿佛我的「不大度」是一種多麼不可理喻的罪過。
我緩緩放下茶杯，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那份合同。
04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在他們看來，我拿起合同，就意味著妥協。
張偉的臉上更是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他仿佛已經看到我翻看著合同，然後不得不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稱讚他年少有為的場面。
親戚們也重新活躍起來，準備好了新一輪的恭維和勸酒。
然而，他們的笑容，在下一秒就全部凝固了。
我並沒有翻開合同。
我只是用手指摩挲著那光滑的封皮，然後用一種極為平淡的語氣，問了張偉一個問題。
「五百萬，」我說，「這就是你今天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的底氣？」張偉愣了一下，沒明白我的意思，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那是當然，這只是個開始！」「是嗎？」我輕輕一笑，然後，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我雙手發力。
只聽「刺啦」一聲，那份被張偉視若珍寶的合同，連同著他所有的驕傲和幻想，被我從中間撕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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