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手套箱的夾層里，拿出了一個很久沒有用過的手機。
手機開機，螢幕亮起，顯示出幾十個未接來電和上百條未讀信息，全部來自同一個人——王助理。
我撥通了他的電話。
「林董，您終於開機了！」電話那頭傳來王助理激動又惶恐的聲音，「您這半個月玩失蹤，整個集團都快翻天了！收購帝豪酒店集團的收尾工作，還有好幾個關鍵文件等著您簽字呢！」「小王，別慌。」我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我現在就在帝豪酒店樓下，你幫我查一下，今晚在酒店牡丹廳舉辦壽宴的王翠花女士，是誰預訂的，帳單詳情發給我。」「好的林董，您稍等！」王助理的辦事效率極高，不到一分鐘，一份詳細的電子帳單就發到了我的手機上。
看著帳單上那一長串刺眼的菜品和酒水名目，我冷笑了起來。
澳洲龍蝦、帝王蟹、頂級和牛……最離譜的是，還有一瓶標價八萬八的82年拉菲。
王翠花一個連紅酒兌雪碧好喝還是兌可樂好喝都分不清的農村老太太，她會喝這個？
不用想也知道，這肯定是李偉那個蠢貨為了撐場面胡亂點的。
而他之所以敢這麼肆無忌憚，無非就是吃准了我這個「冤大頭」會替他買單。
很好。
我發動了車子，緩緩駛入帝豪酒店的地下停車場。
帝豪酒店，本市最頂級的五星級酒店之一，也是我上個月剛剛完成全資收購的產業。
我之所以會隱瞞身份，開起了網約車，一方面是為了體驗生活，尋找新的投資靈感，另一方面，也是想藉此考驗一下李月和她的家人。
我想看看，當我一無所有的時候，他們會如何對我。
現在，考驗結束了。
答案，比我想像的還要殘酷。
我走進金碧輝煌的酒店大堂，直奔前台。
前台接待看到我一身廉價的休閒裝，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視，但還是職業性地微笑道：「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我叫林峰，你們經理剛剛打電話讓我來結帳。」我說。
接待小姐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古怪，她拿起對講機低聲說了幾句。
很快，一個穿著西裝，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他胸口的銘牌上寫著「大堂經理-陳斌」。
陳斌顯然是接到了前台的通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臉上的表情和我預想的差不多，是一種混合了鄙夷和不耐煩的神情。
「你就是林峰？」他皺著眉頭，語氣不善，「王翠...花女士的壽宴，二十萬零八千，刷卡還是轉帳？趕緊的，我們員工要下班了。」我沒有理會他的惡劣態度，只是淡淡地看著他。
「你就是這樣對待你們酒店的客人的？」陳斌被我的話噎了一下，隨即冷笑道：「客人？賴帳不給錢的也算客人？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拿不出錢，就別想走出這個門！我已經準備報警了！」「是嗎？」我微微一笑，從口袋裡掏出那箇舊手機，調出王助理的號碼，按下了免提鍵。
「小王，接通帝豪酒店集團總裁辦公室的電話，告訴他們，江城分店的總經理陳斌，因為一筆二十萬的帳單，準備把我扭送派出所。」我的話音剛落，陳斌的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
他雖然不認識我，但他認識我手機里傳出的那個聲音，那是集團總裁特助王助理的聲音！
他作為分店總經理，在集團的視頻會議上聽過無數次！
04
「林……林董？」陳斌的嘴唇哆嗦著，額頭上瞬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臉上的囂張和鄙夷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恐懼和諂媚。
他怎麼也想不到，集團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剛剛收購了整個酒店的神秘新董事長，竟然會是眼前這個穿著幾十塊錢T恤、看起來像個網約車司機的年輕人！
「陳……陳經理，」我故意模仿他剛才的語氣，慢條斯理地說道，「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那筆二十萬的帳單了嗎？」「誤會！林董，這絕對是天大的誤會！」陳斌的腰幾乎彎成了九十度，聲音都在發顫，「我有眼不識泰山，我該死！我不知道是您啊！那筆帳……那筆帳我馬上就去處理，就算是我們酒店請客，給您賠罪！」「請客？」我挑了挑眉，「陳經理真是好大的手筆，二十萬的單子，說免就免。看來你們酒店的利潤很高啊。」陳斌嚇得差點跪在地上，哭喪著臉說：「林董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給我一次機會！」看著他這副嘴臉，我心中沒有絲毫同情。
這種趨炎附ush、狗眼看人低的傢伙，根本不配坐在總經理的位置上。
但我今天來，不是為了處理一個分店經理。
「帳，一分錢都不能少。但是誰欠的，就該誰來還。」我冷冷地說道，「把牡丹廳的預訂記錄，還有宴會期間的監控錄像，全部調出來給我看。」「是是是！」陳斌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帶著我往監控室走。
很快，所有的資料都擺在了我面前。
預訂記錄上，李偉的名字龍飛鳳舞，而在緊急聯繫人和結帳人那一欄，赫然寫著我的名字和電話號碼。
監控錄像更是精彩。
我看到了岳母是如何在眾星捧月中，像個太后一樣接受親戚們的吹捧；看到了李偉是如何拿著那瓶八萬八的拉菲，到處炫耀，吹噓自己如今混得多麼風生水起；我也看到了，他們一家人在提到我時，臉上那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嘲笑。
「我那個姐夫，就是個開破車的，廢物一個！我姐真是瞎了眼才跟了他！」視頻里，李偉喝得滿臉通紅，對著他那幫狐朋狗友大放厥詞。
「所以啊，今天這頓飯，就當是他孝敬我媽的了！反正他那種人，除了出錢，也沒別的用處了。」畫面清晰，聲音刺耳。
我面無表情地看完這一切，心中再無一絲波瀾。
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為他們付出。
我關掉監控，轉頭對身邊站如針氈的陳斌說道：「現在，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嗎？」陳斌連忙點頭哈腰：「明白，明白！我這就去把他們『請』過來！」
「不急。」我擺了擺手，「讓他們再得意一會兒。你先給王翠花和李偉打個電話，就說帳單出了點問題，讓他們來你辦公室一趟。記住，你的態度要強硬一點，就說不結帳，誰也別想走。」「好的林董，我保證辦好！」陳斌擦了擦額頭的汗，立刻掏出手機，按照我的吩咐撥通了電話。
我靠在舒適的真皮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一場好戲，馬上就要開場了。
05
不到十分鐘，辦公室的門就被人粗暴地推開了。
李偉和岳母王翠花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臉為難和惶恐的李月。
看來是李偉接到電話後，又把李月給叫了過來。
「姓陳的，你什麼意思？吃頓飯還吃出問題了？我告訴你，我姐夫有的是錢，不就二十萬嗎？至於把我們全家都叫過來？」李偉一進門就嚷嚷起來，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
王翠花也跟著幫腔，斜著眼睛看陳斌：「就是！我們什麼身份？還怕賴你這點飯錢？我女婿可是大老闆，耽誤了他掙錢，你賠得起嗎？」他們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角落裡的我，或者說，在他們眼裡，我根本就是一個可以忽略不計的存在。
李月看到了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在王翠花的瞪視下，怯懦地低下了頭。
陳斌不愧是老江湖，他看了我一眼，立刻按照我之前的授意，板起臉，冷冷地對李偉說：「李先生，請你說話客氣點！我們酒店是正規經營場所，不是你家菜市場。帳單在這兒，一共二十萬零八千，請你現在、立刻、馬上結清！否則我們只能報警處理了。」「報警？」李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敢！我告訴你，我姐夫……」他話說到一半，終於發現了我。
他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的表情變得極為精彩，先是錯愕，然後是鄙夷，最後是恍然大悟般的嘲諷。
「喲，這不是我那廢物姐夫嗎？你怎麼在這兒？哦——我知道了，你是來結帳的吧？」他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行啊林峰，還算你有點眼力見，知道主動過來買單。不錯不錯，有進步。」王翠花也走了過來，雙手抱在胸前，用鼻孔看著我：「林峰，你還有臉來這裡？是不是想賴帳？我告訴你，今天這錢你必須付！這是你作為女婿該盡的孝心！你要是不付，我就讓小月跟你離婚！」面對他們的醜惡嘴臉，我心中平靜如水。
我甚至沒有看他們，只是抬眼看向陳斌，淡淡地說道：「陳經理，既然他們都說這筆帳該我付，那就把帳單拿出來，我們好好算算。」陳斌會意，立刻將那份詳細的消費清單遞了過來。
我接過清單，目光從上面一一掃過，最後，停在了那瓶價值八萬八的82年拉菲上。
我用手指點了點那一行，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臉色已經有些不自然的李偉，緩緩開口：「這瓶酒，我記得我們帝豪酒店有規定，只有持有黑金會員卡的頂級客戶才有資格點。李偉，你是怎麼點到的？」李偉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眼神開始閃躲，嘴唇囁嚅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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