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的抽油煙機嗡嗡響著。
我正煎著最後一個荷包蛋，油星子濺到手腕上，燙得我一縮。
這是給我自己做的早餐，兩個雞蛋，一片吐司，一杯溫牛奶。
昨天晚上的爭吵還像根刺，扎在嗓子眼裡。
「林強，你還是不是男人？」
張倩把湯碗往桌上一墩，湯汁濺到我剛洗好的襯衫上，留下一圈黃印。
她弟弟張明，那個二十出頭遊手好閒的小子，又來要錢了。
這次是六千塊車貸，說是這個月跟朋友合夥做買賣虧了，實在周轉不開。
「周轉不開就把車賣了，反正那車買來也是用來泡妞的。」我把襯衫往旁邊挪了挪，語氣沒什麼起伏。
這話像是踩了張倩的尾巴。
她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震得我耳膜發疼。
「林強你什麼意思？那是我弟！親弟！」
「他都快被逼得沒地方住了，你就眼睜睜看著？」
「我沒義務養著你那個巨嬰弟弟。」我放下筷子，正視著她。
這話一出，張倩的眼睛瞬間紅了。
不是委屈，是憤怒。她指著我的鼻子，手指都在抖。
「林強，結婚三年，我弟找你幫過幾次忙？」
「上次他交房租差兩千，你給了；上上次他手機壞了要換新款，你也給了；這次不過六千塊，你就推三阻四！」
「那些錢，他還過一次嗎？」我反問她。
張倩噎了一下，隨即又理直氣壯起來。
「他是我弟，我的錢就是他的錢，你的錢不也是我的錢？」
「我們是夫妻，你的錢就該拿出來幫襯我娘家！」
我看著她這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心裡那點僅存的火氣，反而慢慢沉了下去。
三年婚姻，我算是看明白了。在她眼裡，我從來不是家人，只是個會賺錢的工具。
「我的錢是我辛辛苦苦跑工地賺來的，不是大風刮來的。」
「六千塊，我可以給我媽買個按摩椅，給我爸換個新手機，唯獨不會再給你弟填窟窿。」
張倩的臉徹底白了，她死死盯著我，像是第一次認識我一樣。
「好，林強，你行。」
「既然你這麼分斤掰兩，那我們以後就AA制！」
「房租、水電、物業費，還有家裡的柴米油鹽，全都一人一半。」
「誰也別占誰的便宜！」
我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AA制？這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煩。
「可以，從明天開始，就按你說的來。」我拿起桌上的襯衫，轉身進了陽台。
身後傳來張倩摔門的聲音，震得陽台的窗戶都嗡嗡作響。
我看著襯衫上那圈黃漬，掏出手機，給我媽打了個電話。
「媽，最近身體怎麼樣？」
電話那頭傳來我媽熟悉的聲音，帶著點擔憂：「強子啊，怎麼這麼晚打電話？是不是跟倩倩吵架了？」
「沒什麼，就是想你了。」我揉了揉眉心，把那些糟心事壓了下去。
跟我媽聊了幾句家常，掛了電話之後，心裡舒服了不少。
我把襯衫泡在盆里，倒上洗衣液，用手慢慢搓著那片污漬。
就像搓掉這些年在這段婚姻里受的委屈一樣。
結婚三年，家裡的大小開銷幾乎全是我承擔。
張倩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員，一個月工資三千出頭，基本只夠她自己買化妝品和衣服。
我從沒說過什麼，男人養家天經地義，這話我一直記著。
可她倒好，把我的付出當成了理所當然，還一次次把我的血汗錢拿去補貼她那個不成器的弟弟。
上次張明賭錢輸了八千，張倩哭著求我，說要是不幫他，他就要被高利貸的人打斷腿。
我心一軟，東拼西湊給了他八千。結果沒過一個星期，就看到張明在朋友圈曬新換的球鞋，一千多一雙。
那時候我就該醒悟了，可惜我總想著，夫妻之間，多包容一點就過去了。
現在想來，真是愚蠢。
洗完襯衫，晾在陽台上，我回到客廳。
張倩把自己關在臥室里，裡面傳來她跟她媽的通話聲，聲音很大，不用刻意聽都能聽見。
「媽，林強他太過分了！我弟就差六千塊車貸，他都不肯幫襯！」
「我跟他提AA制了，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他占我一點便宜！」
「什麼？您說讓我別衝動？我沒衝動，是他先不顧情面的！」
「行，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回娘家一趟。」
我冷笑一聲，回娘家？正好，省得我看著心煩。
我拿了床被子，鋪在沙發上，這一晚，睡得倒是比前幾個月都安穩。
第二天一早，我六點就醒了。
習慣了早起去工地，就算休息，也睡不著。
我進了廚房，給自己做早餐。
煎荷包蛋的時候，油星子濺到手上，還是有點疼。
以前這個時候，我都會多做一份，端到張倩床頭，等她睡醒了吃。
現在想想，真是犯賤。
早餐做好，我坐在餐桌旁，剛咬了一口吐司，臥室的門就開了。
張倩穿著睡衣，睡眼惺忪地走出來，頭髮亂糟糟的。
她徑直走到餐桌旁，看了一眼桌上的早餐，皺起了眉頭。
「我的早餐呢？」她語氣自然，就像昨天的爭吵從來沒發生過一樣。
我嚼著吐司，抬眼看她。
「你的早餐？」
「昨天不是說好了，從今天開始AA制嗎？」
「你又沒給錢，我憑什麼給你做早餐？」
「想吃自己做，或者下樓買。」
張倩的臉瞬間就僵了，她像是沒料到我會這麼說。
「林強，你玩真的？」
「不然呢？」我喝了一口牛奶，「還是說，昨天你只是隨口說說，根本沒當回事？」
「我告訴你，我林強說話算話。」
「AA制可以，但別雙標。」
張倩氣得渾身發抖，她指著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好，好得很！」她猛地轉身，回了臥室，又是一聲巨響。
我沒理會她，慢條斯理地吃完早餐，收拾好碗筷，換了身衣服準備出門。
剛走到門口，臥室的門又開了。
張倩已經換好了衣服，背著包，臉色鐵青地看著我。
「林強，你給我等著。」她丟下這句話，摔門而去。
我聳了聳肩，關上門，下樓去了工地。
我們這個工地在市中心，是個高檔小區的項目，我是這裡的施工隊長，手下管著十幾號人。
工資不低，一個月能有兩萬多，但也累，風吹日曬的，身上總有股水泥味。
張倩以前總嫌棄我身上的味道，說我像個「泥腿子」。
那時候我還傻乎乎地跟她道歉，說等項目結束了就換個乾淨點的工作。
現在想想，真是可笑。
「強哥，來了？」工地上的老李看到我，笑著打招呼。
老李跟了我好幾年，為人踏實，幹活也麻利。
「嗯，昨天交代的那批材料，都運到了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工地裡面走。
「都運到了，在那邊堆著呢，我已經清點過了，數量沒錯。」老李指著不遠處的材料堆。
我點了點頭，走到材料堆旁，仔細看了看。
都是些鋼筋水泥，質量沒問題。
「行，今天先把三層的框架搭起來，注意安全。」我對老李說。
「放心吧強哥，我們都有數。」老李拍著胸脯保證。
我剛戴上安全帽，手機就響了。
掏出來一看，是張倩的媽，也就是我丈母娘打來的。
我皺了皺眉，還是接了。
「喂，媽。」
「林強！你是不是瘋了？」電話那頭傳來丈母娘尖銳的聲音，「你怎麼能跟倩倩提AA制？還不給她做早餐？」
「這是倩倩提出來的，我只是照做而已。」我語氣平淡，沒什麼情緒。
「她提你就信？她一個女人家，說的都是氣話！」丈母娘的聲音越來越大，「你一個大男人，就不能讓著她點？」
「讓著她？」我笑了，「媽，我讓了她三年了。」
「她弟弟一次次要錢，我哪次沒給？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有小兩萬了吧？」
「這次六千塊車貸，我不肯給，她就跟我提AA制，這也是我讓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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