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裡的筆「啪」地掉在桌子上。
李婷？
這個名字我以為早就從我的生活里徹底消失了。
「她怎麼了？」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病人是在工地上暈倒的，送過來的時候低血糖很嚴重，還有輕微的營養不良。」護士的聲音帶著一絲惋惜，「我們已經給她輸了液，但她還沒醒。你方便過來一趟嗎？有些手續需要家屬簽字。」
家屬簽字？
我皺了皺眉，我跟李婷已經離婚了，算不上家屬。
「她沒有其他家人嗎？比如她媽媽或者弟弟？」
「我們試過聯繫她手機里備註的『媽媽』和『弟弟』，但電話一直打不通。」護士說，「趙先生，您要是方便的話，還是過來一趟吧，病人現在情況不太穩定。」
我沉默了。
一邊是早已斷了聯繫的前夫，一邊是她此刻危急的情況。
「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我立刻給陳靜打了個電話，把事情跟她說了一遍。
「我跟你一起去。」陳靜的聲音很堅定，「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我心裡一暖，跟陳靜說了醫院的地址，然後拿起外套就往外跑。
到醫院的時候，陳靜已經在門口等我了。
她手裡拿著一杯熱奶茶，遞給我說：「先喝點熱的，別著急。」
我接過奶茶，暖意從手心傳到心裡。
跟著護士來到病房，我看到李婷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得像紙，嘴唇乾裂，頭髮枯黃，跟我上次在咖啡館見到的樣子比，又憔悴了不少。
「她怎麼會在工地上幹活？」陳靜小聲問我。
我搖了搖頭，心裡五味雜陳。
護士把病曆本遞給我：「趙先生，病人長期飲食不規律，營養嚴重不良，這次暈倒就是因為低血糖引發的。她的身體很虛弱，需要好好休養。」
我翻看著病曆本，上面的各項指標都低得嚇人。
「醫藥費我先交了。」我對護士說。
陳靜在旁邊幫我整理手續，沒有一句怨言。
交完費回來，李婷還沒醒。
我和陳靜坐在病房的椅子上，沉默不語。
「趙宇，你別多想。」陳靜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你不是舊情復燃，只是不忍心見死不救。」
「謝謝你，靜靜。」我看著她，心裡滿是感激。
她總是這麼善解人意，知道我心裡的顧慮，從來不會無理取鬧。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李婷終於醒了。
她睜開眼睛，看到我的時候，愣了很久，然後眼淚就掉了下來。
「趙宇……」她的聲音很輕，帶著沙啞。
「你感覺怎麼樣？」我站起身，往後退了一步，保持著距離。
陳靜適時地遞過一杯溫水：「李小姐，喝點水吧。」
李婷看到陳靜，眼神里閃過一絲尷尬，接過水杯，小聲說了句「謝謝」。
「我媽和我弟呢？」李婷喝了口水，輕聲問。
我皺了皺眉：「護士說聯繫不上他們。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去工地上幹活？」
提到這個，李婷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我弟把房子抵押了之後，還欠了五十多萬賭債。」李婷哽咽著說，「債主天天上門催債，我媽嚇得中風了，現在還躺在醫院裡。」
我心裡一驚：「中風？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上個月。」李婷抹了把眼淚，「我弟跑了，債主找不到他，就來找我。我沒辦法，只能到處找活干，工地的活雖然累，但工資高。」
我看著病床上憔悴不堪的李婷，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那你為什麼不聯繫我？」陳靜輕聲問。
李婷苦笑了一下：「我還有臉聯繫你們嗎？當初是我對不起趙宇，我知道他肯定恨我。而且，我也不想再麻煩他了。」
恨嗎？以前是恨的，恨她的懦弱，恨她的背叛。但現在看到她這副樣子，所有的恨都變成了無奈。
「你媽在哪家醫院？」我問。
李婷愣了一下，報了個醫院的名字。
「我知道了。」我點了點頭，「醫藥費我已經交了，你好好休養。我下午去看看你媽。」
李婷驚訝地看著我：「趙宇，你……」
「我不是可憐你，也不是想跟你復合。」我打斷她的話，「我只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不想見死不救。但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你們家的事，我不會再管了。」
李婷點了點頭，眼淚又掉了下來：「謝謝你，趙宇。謝謝你還肯幫我。」
我沒再說話，拉著陳靜走出了病房。
走出病房，陳靜說：「趙宇，下午我跟你一起去看王阿姨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我摸了摸她的頭，「你下午還要上班，別耽誤了工作。」
「沒事，我跟領導請假了。」陳靜笑著說，「我陪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我看著陳靜真誠的眼神，點了點頭。
下午，我們買了些水果和營養品，去了李婷說的那家醫院。
王秀蓮躺在病床上，右邊身體不能動，說話也含糊不清。
看到我的時候，她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然後就紅了。
「趙……趙宇……」她含糊不清地說，想抬起手，卻怎麼也抬不起來。
我把水果放在床頭柜上，輕聲說：「阿姨，好好養病。」
王秀蓮的眼淚掉了下來，嘴裡含糊地說著「對不起」。
我心裡嘆了口氣。
以前的恩怨，在這一刻好像都變得不重要了。看著眼前這個中風癱瘓的老人，我再也恨不起來了。
「醫藥費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對旁邊照顧王秀蓮的護工說，「我會跟醫院對接好。」
護工點了點頭：「好的，先生。」
從醫院出來，陳靜挽著我的胳膊：「趙宇，心裡舒服點了嗎？」
「嗯。」我點了點頭，「放下了。」
那些年的委屈和怨恨，在看到李婷和王秀蓮的下場後，終於徹底放下了。
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我按時給王秀蓮交醫藥費，偶爾會讓護工拍些她的近況照片給我，但從來沒再去醫院看過她。
李婷出院後，找了份超市收銀員的工作，一邊上班一邊照顧王秀蓮。
有一次，我去超市買東西，碰到了李婷。
她穿著超市的工作服，戴著工牌，看到我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禮貌地笑了笑：「趙先生，您好。」
「你好。」我點了點頭，拿起手裡的牛奶，「這個多少錢？」
「三塊五。」李婷熟練地掃碼，「趙先生，謝謝你幫我媽交醫藥費。」
「不用謝。」我付了錢，「好好照顧你媽，也好好照顧自己。」
「我會的。」李婷點了點頭，看著我手裡的購物籃，「陳小姐沒跟你一起來？」
「她在家做飯呢。」我笑了笑，「我先走了。」
「好，慢走。」
走出超市，我心裡一陣輕鬆。
原來，真正的放下不是徹底忘記，而是再次見到的時候，心裡沒有波瀾，能平靜地打招呼，能真誠地祝福。
回到家，陳靜已經做好了晚飯。
「回來啦？」陳靜接過我手裡的購物籃，「今天怎麼這麼快？」
「碰到李婷了。」我換了鞋，走進廚房，「她在超市當收銀員，看起來比以前踏實多了。」
「那就好。」陳靜笑著說，「人總是要經歷點事情才能長大。」
我從背後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靜靜，有你真好。」
「那當然。」陳靜轉過身，在我臉上親了一下，「快洗手吃飯吧，菜要涼了。」
飯桌上，陳靜突然說：「趙宇，我媽昨天跟我說，想讓我們明年要個孩子。」
我手裡的筷子頓了一下，抬頭看著陳靜。
她的臉頰有些泛紅，眼神裡帶著一絲期待。
「你想不想要？」我問。
「我想。」陳靜點了點頭，「我想有個我們的孩子，像你一樣帥，像我一樣可愛。」
我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好啊，那我們就從現在開始努力。」
陳靜的臉更紅了，低下頭，大口地扒著米飯。
看著她害羞的樣子，我心裡滿是幸福。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開始積極備孕。
陳靜下載了備孕APP，每天記錄自己的身體狀況，還逼著我戒煙戒酒，每天早上拉著我去小區跑步。
「趙宇，你慢點開，等等我。」陳靜在我身後氣喘吁吁地說。
我放慢腳步，等她追上來，伸手握住她的手：「累了就歇會兒，別勉強。」
「不行，為了我們的寶寶，必須堅持。」陳靜擦了擦額頭的汗，眼神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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