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包廂的水晶燈晃得人眼暈。
陳峰端著酒杯，指尖因為用力泛著白。
今天是他和李娟的訂婚宴，來了二十多桌親戚。
剛才司儀剛宣布儀式進行到「雙方家長致辭」環節，岳母張桂英就搶過了話筒。
「各位親朋好友，今天是我家娟娟和陳峰的大日子，我先謝謝大家捧場！」
張桂英的聲音通過音響放大，帶著刻意拔高的喜慶。
陳峰的父母坐在旁邊，臉上堆著笑，手卻在桌下悄悄攥緊。
他知道岳母要幹什麼。
昨天晚上，李娟紅著眼圈跟他說，她弟弟李斌談了個對象，女方要求必須有車。
當時他沒接話，沒想到岳母會選在今天這個場合說。
「陳峰這孩子不錯，對娟娟也好，我們老兩口沒意見。」
張桂英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陳峰身上。
那眼神里的期待，像鉤子一樣扎人。
「我們娟娟出嫁，我和她爸準備了45萬陪嫁，本來是給小兩口過日子的。」
這話一出，底下有人小聲議論，都說陳家有福氣。
陳峰的母親剛要接話，就被張桂英的下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
「但是呢，我家小斌也到了結婚的年紀，女方那邊催得緊，說沒車就不訂婚。」
張桂英把話筒往嘴邊湊了湊，聲音陡然提高。
「我尋思著，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陳峰啊，你看能不能把這45萬陪嫁先拿給小斌買輛車？」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連正在倒酒的服務員都停了手，好奇地往這邊看。
陳峰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他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有同情，有嘲諷，還有看熱鬧的。
「媽，這……」李娟拉了拉張桂英的袖子，想阻止她。
張桂英一把甩開女兒的手，反而更激動了：「娟娟你別攔著！這事兒必須今天說清楚！」
司儀趕緊打圓場，把話筒遞到陳峰面前。
「陳峰先生，岳母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你願意麼？」
這個問題，問得極其刁鑽。
說不願意，就是不顧親情，小氣摳門，今天這訂婚宴就算砸了。
說願意，那45萬陪嫁就成了小舅子的買車錢，他和李娟的小家剛起步就沒了底子。
陳峰的父親急得直咳嗽，母親眼圈都紅了。
這45萬，是李娟父母早就承諾好的陪嫁，陳家為了這場訂婚宴，也花光了積蓄。
要是真給了，小兩口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張桂英見陳峰不說話，又開始煽情：「陳峰啊，我知道這讓你為難。可小斌是我唯一的兒子，他要是娶不上媳婦，我這輩子都不安心啊！」
說著，她就開始抹眼淚，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李斌從角落裡站出來，耷拉著腦袋：「姐夫，我也不想的，可女方那邊實在催得太緊了。」
他這話說得可憐，眼神里卻藏著一絲理所當然。
陳峰的堂哥陳建軍忍不住了，站起來說：「嬸子，這陪嫁是給小兩口的，你這麼做不合適吧？」
張桂英立刻調轉槍口：「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我們李家的家事，輪得到你一個外人插嘴？」
陳建軍氣得臉都白了，剛要反駁，就被陳峰拉住了。
陳峰深吸一口氣，接過話筒。
他的手還在抖，但聲音卻異常平靜。
「媽，我願意。」
這話一出，全場譁然。
陳峰的父母差點暈過去，李娟也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張桂英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拍著大腿說：「我就知道你是個明事理的！」
陳峰卻沒停，繼續說道：「不過這45萬，我有個條件。」
張桂英的笑容僵了一下：「什麼條件？」
「這錢給小斌買車可以，但要寫李娟的名字。」
陳峰的目光掃過李斌，一字一句地說。
「畢竟這是陪嫁，是娟娟的婚前財產。寫她的名字，既是對她的尊重，也讓小兩口以後少點矛盾。」
全場又是一陣安靜，隨即有人偷偷鼓掌。
這個條件，合情合理，挑不出一點毛病。
張桂英的臉一下子就黑了。
她要這錢給兒子買車，就是想落兒子的名字，哪肯寫女兒的？
「陳峰，你這是什麼意思？」張桂英的聲音都變尖了，「小斌買車，寫娟娟的名字像話嗎？」
「怎麼不像話？」陳峰反問，「這錢是娟娟的陪嫁，不是給小斌的彩禮。寫她的名字，天經地義。」
李娟也反應過來了，趕緊附和：「媽，陳峰說得對，就寫我的名字吧。以後小斌結婚了，再把車過戶給他也行啊。」
張桂英哪裡肯同意，當場就撒起潑來：「我不管！今天這錢要麼給小斌買車寫他的名字，要麼這婚就別訂了！」
這話徹底把陳峰惹火了。
他原本還想給岳母留點面子，可對方根本不給他留活路。
「媽，話別說得這麼絕。」陳峰放下話筒，冷冷地看著張桂英，「這婚訂不訂，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李娟急得快哭了：「陳峰，你別這樣，我們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陳峰看著李娟，眼神里滿是失望，「從昨天你跟我說這事開始，我就想好好說。可你媽呢？選在訂婚宴上逼我，她給過我好好說的機會嗎？」
張桂英見陳峰敢頂嘴，更生氣了，伸手就要打他。
陳峰的父親一把攔住她：「張桂英，你太過分了！我兒子哪裡對不起你們家了？」
「我過分？」張桂英撒開嗓子喊，「我女兒嫁給你們家，連45萬陪嫁都不肯拿出來給我兒子買車，你們才過分！」
她這一鬧，整個包廂都亂了套。
親戚們有的拉架，有的勸和，還有的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走了。
陳峰看著眼前這混亂的場面，心裡一片冰涼。
他和李娟是自由戀愛，談了三年，感情一直很好。
他知道李娟家裡重男輕女，也知道小舅子李斌被寵得不成樣子。
可他沒想到，岳母會這麼不講道理，竟然在訂婚宴上做出這種事。
「夠了！」李娟突然大喊一聲，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她看著張桂英，眼淚直流：「媽，你別鬧了！這錢我不拿給小斌！陪嫁是給我和陳峰的，不是給你的！」
張桂英不敢相信地看著女兒：「娟娟，你胳膊肘往外拐？我白養你這麼大了！」
「我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我是講道理！」李娟抹了把眼淚，「陳峰為了娶我，砸鍋賣鐵湊彩禮，你怎麼不說？你只想著小斌，有沒有想過我以後的日子？」
李斌見姐姐幫著外人，也急了：「姐，你怎麼能這麼說媽？媽都是為了我好！」
「為了你好？」李娟冷笑一聲，「為了你好，就要毀了我的幸福嗎？李斌，你都快三十歲了，能不能有點擔當？買車的錢自己賺，別總想著啃老，啃姐姐！」
李斌被罵得臉通紅，低著頭不敢說話。
張桂英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李娟說不出話來：「你……你……」
陳峰走過去，扶住李娟的肩膀，對張桂英說：「媽，今天這事就算了。要是你還認我這個女婿，以後就別再提讓娟娟拿陪嫁給小斌買車的事。」
他頓了頓，語氣裡帶著一絲警告：「要是你不同意，那這婚，確實沒必要訂了。」
說完，他拉著李娟，就往包廂外走。
陳峰的父母趕緊跟上去，其他親戚也紛紛告辭。
張桂英看著空蕩蕩的包廂，氣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起來。
李斌站在旁邊，手足無措地說：「媽，別哭了，要不我再跟女方說說，讓她再等等？」
「等什麼等！」張桂英猛地站起來，指著李斌的鼻子罵，「都是你沒用！連個女人都搞不定，還要我給你丟人現眼！」
李斌被罵得狗血淋頭，卻不敢反駁，只能低著頭嘆氣。
走出酒店，陳峰的母親拉著李娟的手，眼眶通紅：「娟娟，委屈你了。」
「阿姨，不委屈。」李娟搖搖頭，看著陳峰說，「是我媽太過分了，我跟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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