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螢幕右下角的時間，跳到了晚上十點十五分。
蘇晴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指尖划過滑鼠，保存了最後一份方案。
辦公室里只剩下她這一盞燈，窗外的寫字樓群亮著零星的光點。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是婆婆王秀蓮發來的微信。
「晴晴，忙完沒？偉麗說看上一款包，也就兩萬多，你幫她買了吧。」
蘇晴看著螢幕上的文字，嘴角扯了扯，沒露出什麼表情。
這是這個月第三次，王秀蓮替小姑子張偉麗要東西了。
上一次是新款手機，再上一次是品牌連衣裙。
她打字回覆：「媽，我剛忙完，等下看看。」
王秀蓮秒回：「看什麼呀，偉麗都發連結給我了，我轉你。」
蘇晴沒再說話，點開王秀蓮發來的連結，是一款限量款的女士背包。
標價兩萬三千八，比她自己身上背的通勤包貴了三倍還多。
她深吸一口氣，點了付款。
支付成功的提示彈出時，手機又震了一下。
這次是丈夫張偉發來的：「老婆辛苦啦，媽說你給偉麗買包了，謝謝啊。」
蘇晴盯著「謝謝啊」三個字，忽然覺得有些諷刺。
她年薪85萬，在一家網際網路公司做市場總監。
張偉在一家國企做後勤，月薪五千，乾了五年沒升過職。
結婚五年，她每年固定給婆家十萬生活費。
婆家的水電煤氣、物業費，甚至公婆的體檢費，全是她在承擔。
可每次她為這個家花錢，張偉永遠只有一句輕飄飄的「謝謝」。
收拾好東西走出寫字樓，晚風帶著涼意吹過來。
蘇晴裹緊了外套，走到路邊等網約車。
手機又響了，是閨蜜林薇打來的。
「晴晴，還在加班呢？跟你說個事，周末同學聚會，你來不？」
「周末啊，我得看看，可能要陪婆婆去買東西。」蘇晴的聲音帶著疲憊。
「又是你婆婆？」林薇的聲音拔高了些，「我說你能不能硬氣點？
「你掙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張偉那窩囊廢就看著你被吸血？」
蘇晴苦笑了一下：「別說了，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也沒這麼吸血的！」林薇恨鐵不成鋼，「上次你給你公公換冰箱，
「花了一萬二，張偉他爸媽說什麼了？說『還是晴晴會買，懂行』，
「連句謝謝都沒有，好像你就該給他們花錢似的。」
蘇晴沒接話，她知道林薇說的是事實。
網約車到了，她跟林薇說了句「回頭聊」，就掛了電話。
車上，司機放著舒緩的音樂。
蘇晴靠在椅背上，閉著眼，腦海里閃過結婚時的場景。
那時候張偉對她挺好，嘴甜會來事。
王秀蓮也拉著她的手說：「晴晴啊，以後你就是我們家的閨女，
「張偉要是敢欺負你，媽第一個不饒他。」
可結婚後沒多久，一切就變了味。
先是王秀蓮說家裡開銷大，讓她每月多拿點錢。
後來乾脆跟她定了每年十萬的生活費，美其名曰「養老儲備」。
張偉一開始還勸幾句，說「媽你別總讓晴晴花錢」。
可王秀蓮一哭二鬧三說「養兒子沒用，娶了媳婦忘了娘」，他就沒了聲。
久而久之，張偉也習慣了蘇晴的付出，甚至覺得理所當然。
回到家時，已經快十一點了。
客廳的燈還亮著，張偉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看到蘇晴進門，他抬頭笑了笑：「回來啦？飯在廚房溫著。」
蘇晴換了鞋，走到廚房。
保溫鍋里是早上的粥，還有一碟剩菜，早已經涼透了。
「你沒熱一下？」她問。
張偉探著腦袋從客廳過來：「忘了，我吃了外賣，給你留的。」
蘇晴沒說話，把粥倒進鍋里加熱。
張偉湊過來，從背後抱著她：「老婆，跟你說個事。」
「嗯？」蘇晴的目光落在跳動的爐火上。
「我媽說，下個月是她六十大壽，想辦得熱鬧點。」張偉的聲音帶著討好，
「就在咱們這邊最好的酒店，訂二十桌，怎麼樣？」
蘇晴手裡的勺子頓了一下：「二十桌？太多了吧，婆家親戚沒那麼多。」
「我媽說要請她的老姐妹、老街坊，還有我爸的同事。」張偉說，
「她還說，你現在是大總監了，辦得氣派點，也給咱們家爭光。」
蘇晴看著鍋里冒泡的粥，心裡一陣發堵。
王秀蓮的六十大壽，提前三個月就開始念叨了。
明擺著就是要讓她出錢，還得辦得風風光光。
「酒店訂一桌要多少錢？」她問。
「我問了，最好的包廂，一桌八千八，不含酒水。」張偉說得輕鬆，
「媽說酒水她讓我爸去批發市場買，能省點。」
蘇晴算了算，二十桌就是十七萬六，再加上煙酒、蛋糕，
至少要二十萬，比她給婆家一年的生活費還多。
「張偉，我今年的年終獎還沒發，手頭沒那麼多現金。」她試圖解釋。
張偉的手鬆開了，語氣裡帶著不滿：「怎麼會沒現金？你上個月不是剛發了績效獎嗎？」
「績效獎我給我爸媽換了台空調，他們那台用了十年了，總出問題。」蘇晴說。
「你給你爸媽換空調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張偉的聲音提高了，
「我媽六十大壽是大事，你爸媽換空調就不能等等？」
蘇晴猛地轉過身，看著張偉：「我爸媽養我幾十年，換台空調怎麼了？
「我每年給你家十萬，給我爸媽花點錢你就不樂意了？」
這是她結婚五年來，第一次跟張偉紅著臉吵架。
張偉被她的氣勢嚇了一跳，愣了幾秒才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就是我媽那邊，我不好交代啊。她都跟老姐妹說好了，要在最好的酒店辦。」
蘇晴看著他懦弱的樣子，心裡的火氣又壓了下去。
她知道，就算她不答應，王秀蓮也會親自來找她。
「行了，我來想辦法。」她疲憊地說。
張偉立刻笑了，湊過來摟著她：「我就知道老婆最能幹了！
「我媽要是知道了，肯定高興。」
蘇晴沒再說話，盛了碗粥，坐在餐桌前慢慢喝著。
粥是涼的，就像她此刻的心。
第二天早上，蘇晴剛到公司，就接到了王秀蓮的電話。
「晴晴啊，昨天張偉跟你說壽宴的事了吧？」王秀蓮的語氣很熱情。
「說了，媽。」蘇晴捏著手機，看著電腦上的工作郵件。
「那就好，我跟你說，酒店我已經讓張偉去訂了，
「就訂下個月十五號，那天是個好日子。」王秀蓮說。
蘇晴皺了皺眉：「媽，我還沒說同意呢。」
「哎呀，晴晴，你這孩子，還跟媽客氣什麼？」王秀蓮的語氣變了，
「你現在掙那麼多錢，還能缺這點錢給我辦壽宴？
「再說了，我養張偉這麼大，他娶了媳婦，我辦個壽宴還不行了？」
蘇晴深吸一口氣：「媽，我沒說不行，就是二十桌太多了，浪費。」
「浪費什麼？我這輩子就過這一個六十大壽！」王秀蓮的聲音拔高了，
「我跟你說，晴晴，這事就這麼定了。你要是覺得錢不夠，
「就先從你那套閒置的房子裡拿點租金出來，反正空著也是空著。」
蘇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那套閒置的房子是她婚前買的，首付和房貸全是她自己承擔。
王秀蓮不止一次提過，讓她把房子租出去，租金給婆家當生活費。
「媽，那房子是我的婚前財產，我打算留著給我爸媽養老用。」她明確拒絕。
「什麼婚前婚後的，嫁過來就是我們家的人了，你的不就是張偉的？」
王秀蓮的語氣帶著不滿，「我看你就是心裡沒我們這個家！」
蘇晴正想再說點什麼，王秀蓮突然話鋒一轉：
「對了，晴晴，偉麗找工作的事，你怎麼樣了？
「她跟我說，想進你那個公司，最好是不用加班的崗位，薪資不能低於兩萬。」
蘇晴愣住了。
張偉麗去年剛畢業，二本院校，專業還不對口。
她們公司招聘，最低要求是985院校，還得有相關工作經驗。
「媽，偉麗的條件不符合我們公司的招聘要求，我沒法幫。」她如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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