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水晶燈晃得趙磊眼睛疼。
不是因為燈太亮，是因為桌上那三份紅色的房產證，封皮在燈光下反光，刺得他心慌。
岳父周建國端著搪瓷杯，呷了口熱茶，蒸汽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
「磊子，今天叫你們來，沒別的事。」
周建國把茶杯往桌上一頓，杯底與實木桌面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趙磊的手在膝蓋上悄悄攥緊，指節泛白。
他身邊的老婆周敏，正低頭玩著手機，手指在螢幕上飛快滑動，仿佛桌上的房產證跟她沒關係。
小姨子周婷站在岳父身後，嘴角藏著笑，時不時用眼角瞟趙磊，那眼神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我這三套房子，」周建國的目光掃過桌上的證件，「一套老城區的學區房，一套江邊的江景房，還有一套新開發的商鋪。」
每說一套，周婷的肩膀就挺得更直一點。
趙磊喉嚨發乾，他想起自己和周敏結婚這五年的日子。
剛結婚時，兩人擠在出租屋裡，牆皮都掉渣。
他沒日沒夜地跑業務，冬天頂著寒風去見客戶，夏天被太陽曬得脫皮，就為了早點攢夠首付。
周敏那時候總說，等以後條件好了，就跟岳父商量，看能不能借點錢湊首付。
可現在，岳父提都沒提借給他的事，直接要分配房產了。
「我想好了，這三套房子，全過戶給婷婷。」
周建國的話像一顆炸雷，在客廳里炸開。
趙磊猛地抬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您說什麼？」
周婷搶先開口：「姐夫，我爸說，三套房子都給我。」
她的聲音甜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為什麼？」趙磊的聲音有些發顫，「爸，我和周敏結婚五年，您知道我們一直租房子住。這三套房子，哪怕給我們一套小的，也行啊。」
周建國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說：「磊子，你是男人，買房買車本來就是你的責任。」
「可婷婷是我女兒，她一個女孩子，沒點資產怎麼行？以後嫁人了，在婆家也沒地位。」
趙磊看著周建國，只覺得荒謬：「爸，周敏也是您女兒啊！她嫁給我，跟著我擠出租屋，您就不心疼嗎？」
周敏這時候終於放下手機，拉了拉趙磊的袖子：「趙磊，你別這麼說爸。」
趙磊回頭看她，眼裡滿是震驚：「周敏，你就不覺得不公平嗎？那是三套房子啊！」
「公平什麼啊？」周敏皺了皺眉，「婷婷還小，以後要花錢的地方多。我們倆有手有腳，自己賺錢買房子不行嗎？」
「再說了，爸的房子，他想給誰就給誰，我們管不著。」
趙磊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以為周敏會跟他站在一起，沒想到她竟然坦然接受了這種偏心。
周婷笑著走過來，拍了拍趙磊的肩膀：「姐夫，還是我姐明事理。你放心，以後我發達了，肯定忘不了你們。」
趙磊一把甩開她的手，站起身：「我不同意！」
周建國的臉色沉了下來：「趙磊，你什麼意思？我的房子，我還不能做主了？」
「我不是不讓您做主，我是覺得您太偏心了！」趙磊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同樣是女兒，憑什麼周敏就什麼都沒有？」
「就憑婷婷比周敏懂事！」周建國一拍桌子，「周敏嫁給你之後，心裡就只有你，哪還管過家裡？婷婷不一樣，她天天陪著我和你媽，給我們端茶倒水的！」
他想起每次逢年過節，周敏都要拉著他回娘家，大包小包地買東西。
去年岳母生病住院，周敏請假在醫院照顧了半個月，端屎端尿，從沒抱怨過一句。
而周婷呢？那時候只來看過兩次，每次都空著手，坐了十分鐘就走了。
可這些，岳父竟然全忘了。
「爸，您怎麼能這麼說？周敏對您和媽怎麼樣，您心裡不清楚嗎？」趙磊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清楚什麼？我只知道婷婷需要這房子！」周建國不耐煩地揮揮手，「你要是識相，就別再反對。不然，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女婿。」
周敏拉著趙磊的手，低聲說：「趙磊，算了，我們走吧。」
趙磊看著周敏哀求的眼神，心裡的火氣又被壓了下去。
他知道，周敏很在意娘家，不想因為這件事跟岳父鬧僵。
「好，我不反對。」趙磊深吸一口氣，「但爸，我希望您以後別後悔。」
說完，他轉身就走。
周敏趕緊跟上去，出門前還不忘對岳父說：「爸，我們改天再來看您。」
回到出租屋，趙磊把自己摔在沙發上，一句話都不想說。
出租屋很小，只有一室一廳，家具都是最便宜的那種，牆面因為潮濕，已經起了霉斑。
周敏端了杯溫水過來，放在他面前：「趙磊，別生氣了。」
「我能不生氣嗎？」趙磊拿起水杯，又重重地放下，「三套房子，全給周婷！你就一點都不覺得委屈？」
「委屈什麼啊？」周敏坐在他身邊，「房子又不能當飯吃。我們好好賺錢，以後買一套比那更好的房子，不行嗎？」
「再說了，婷婷是我親妹妹，我這個當姐姐的，讓著她點怎麼了？」
趙磊看著周敏，只覺得陌生。
他認識的周敏，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周敏，雖然溫柔，但也有自己的原則，絕不會這樣無底線地遷就娘家。
可自從周婷談戀愛之後，岳父岳母就開始變著法地偏心周婷，而周敏，也跟著越來越「懂事」。
「周敏，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結婚五年，我攢的錢，大部分都用來貼補你娘家了。」趙磊的聲音低沉，「你弟弟上學的學費，你媽買保健品的錢，哪一樣不是我出的？」
「那都是應該的啊！」周敏理直氣壯，「他們是我家人，我不幫他們誰幫他們？」
趙磊徹底沉默了。
他知道，跟周敏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從那天起，趙磊變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拚命賺錢，也不再主動提給娘家貼錢的事。
每天下班回家，他就坐在沙發上玩手機，或者出去跟朋友喝酒，對周敏也越來越冷淡。
周敏察覺到了他的變化，卻只覺得是趙磊在鬧脾氣。
「趙磊，你能不能別這樣？不就是幾套房子嗎？至於跟我冷戰嗎？」
趙磊看著她，淡淡地說：「我沒冷戰，我只是累了。」
「累了就好好休息啊！」周敏皺了皺眉，「對了，我媽昨天打電話來說，婷婷要裝修房子，還差五萬塊，讓我們先給墊上。」
趙磊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周敏，你有沒有搞錯？我們自己還租房子住，哪來的錢給她裝修？」
「五萬塊而已，你先跟你朋友借點唄。」周敏說得輕描淡寫，「婷婷的房子是學區房，以後我們孩子上學，還能借她的名額呢。」
「我不借！」趙磊斬釘截鐵地說，「要借你自己借去！」
周敏沒想到趙磊會拒絕得這麼乾脆，愣了一下，隨即生氣地說：「趙磊，你怎麼這麼小氣？那是我親妹妹！」
「我小氣？」趙磊笑了，笑得很無奈，「我每個月工資，一半都用來給你娘家了，我還小氣？」
「那是應該的！」周敏提高了音量，「你娶了我，就該對我家人好！」
趙磊看著周敏，心裡最後一點期待也破滅了。
他站起身，走進臥室，關上了門。
門外傳來周敏的哭鬧聲，他卻一點都不想管了。
那天晚上，趙磊在臥室的地板上睡了一夜。
他想了很多，從他和周敏相識相戀，到結婚後的點點滴滴。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帶周敏去吃西餐，她緊張得連刀叉都不會用。
想起自己第一次跟周敏求婚，她哭著點頭的樣子。
想起結婚那天，周敏穿著婚紗，笑著對他說：「趙磊，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那些畫面，曾經是他最珍貴的回憶。
可現在，只剩下滿肚子的委屈和失望。
第二天早上，趙磊醒來的時候，周敏已經不在家了。
餐桌上放著一張紙條，是周敏的字跡：「趙磊，我回娘家住幾天，你好好反省一下。婷婷裝修的錢，你必須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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