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還沒散盡。
我抱著剛滿月的女兒，坐在出租屋的小馬紮上，腰杆疼得像要斷成兩截。
手機螢幕亮著，是閨蜜發來的消息：「曉婷，你那6萬的產後護理套餐，明天就能入住了吧？可得好好享受！」
我還沒來得及回復，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公公趙老實拎著個空飯盒走進來，臉上帶著點不自然的笑。
「曉婷啊，飯吃了沒？我給你燉了點雞湯，在路上灑了點。」
他把飯盒往桌上一放，塑料盒裡只剩個底兒，油星子浮在上面。
我沒吭聲，低頭哄著懷裡的女兒。小傢伙剛吃飽，小嘴還在微微動著。
「那個……曉婷，有個事跟你商量下。」
公公搓著手，眼神躲躲閃閃的，不敢看我的眼睛。
「你嫂子不是也快生了嘛，她身子骨弱，我想著……」
我心裡「咯噔」一下，抬頭看向他：「爸，您想說什麼？」
「就是你那個產後護理套餐，」公公終於把話說出口，聲音卻小得像蚊子哼，「能不能讓給你嫂子先住？她是頭胎，金貴。」
我的手猛地攥緊，指甲掐進了掌心。
這6萬的套餐，是我跟老公趙磊省吃儉用攢了大半年的錢。
我懷女兒的時候，妊娠反應特別嚴重，吃什麼吐什麼，到後期腿腫得連鞋都穿不上。醫生說我產後得好好休養，不然落下病根就麻煩了。
趙磊心疼我，咬著牙跟我一起湊錢，定了市裡最好的產後護理中心的套餐。
簽合同那天，我摸著肚子裡的寶寶，心裡滿是期待。想著生完孩子能好好歇幾天，不用半夜起來換尿布，不用自己做飯洗衣。
可現在，公公竟然要我把套餐讓給嫂子？
「爸，這套餐是我跟趙磊專門給我定的，我產後身體也不好。」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些。
「哎呀，你年輕，恢復得快！」公公立刻接話，「你嫂子不一樣，她娘家條件好，從小沒幹過活，哪受得住產後的苦？再說了，她懷的可是我們老趙家的長孫，金貴著呢！」
「長孫」兩個字，像根針一樣扎進我的心裡。
我生的是女兒，從出生那天起，公公就沒給過好臉色。
住院那幾天，他只來看過一次，站在病房門口掃了一眼孩子，就皺著眉說：「怎麼是個丫頭片子？」
當時我剛生完孩子，麻藥勁還沒過去，聽到這話，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趙磊跟他吵了一架，他才不情不願地說了句「丫頭片子也湊活」。
現在倒好，就因為嫂子懷的可能是男孩，連我辛辛苦苦定的護理套餐都要搶走。
「爸，這不可能。」我斬釘截鐵地說，「這錢是我跟趙磊一點一點攢的，而且我身體真的需要休養。」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公公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聲音也提高了八度，「都是一家人，讓你嫂子先住怎麼了？等她住完，我再給你湊錢定一個！」
「您拿什麼湊？」我反問他，「您每個月的退休金，不都給嫂子買營養品了嗎？」
公公被我問得啞口無言，臉一陣紅一陣白。
嫂子李娟是城裡人，家裡條件不錯，當初嫁給趙磊的哥哥趙強時，就要求彩禮二十萬，還得買套全款的房子。
公公把老房子賣了，又借了不少錢，才湊夠了這些錢。
從那以後，公公就把李娟當祖宗一樣供著，什麼好東西都先緊著她。趙強沒什麼本事，在工地上打工，工資不高，公公的退休金就全貼補給他們小兩口了。
而我跟趙磊，結婚的時候只辦了個簡單的婚禮，房子是我們自己貸款買的，每個月還得還房貸。公公從來沒幫過我們一分錢。
「我……我不管，反正這套餐必須給你嫂子！」公公耍起了無賴，「我已經跟你嫂子說了，她明天就去入住！」
我愣住了，沒想到他竟然這麼不講理，連問都不問我，就私自做了主。
「爸，您怎麼能這樣？」我的聲音開始發抖，「那是我的套餐，您沒有權利私自給別人！」
「我是你公公！我怎麼沒權利了？」公公一拍桌子，飯盒都被震得跳了一下，「這個家我說了算！你要是不答應，就是不孝！」
懷裡的女兒被嚇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我趕緊低頭哄孩子，眼淚卻忍不住掉了下來，滴在孩子的小被子上。
「哭什麼哭？我還沒死呢！」公公不耐煩地吼道，「一點小事就哭，真是晦氣！」
就在這時，門又開了，趙磊下班回來了。
他剛一進門，就看到我在哭，女兒也在哭，公公站在一旁吹鬍子瞪眼。
「怎麼了這是？」趙磊放下公文包，快步走過來，「曉婷，你怎麼哭了？孩子怎麼也哭了？」
我把事情的經過跟趙磊說了一遍。
趙磊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看向公公：「爸，您怎麼能跟曉婷說這種話？那套餐是我們專門給曉婷定的，她產後需要休養。」
「我怎麼不能說了？」公公梗著脖子，「趙磊，我告訴你，你嫂子懷的可是長孫，必須得好好照顧！曉婷是二胎，有經驗了，湊活湊活就行了！」
「爸，曉婷這是頭胎！」趙磊急了，「而且生男生女不都一樣嗎？都是您的孫子孫女！」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公公氣得臉紅脖子粗，「兒子才能傳宗接代！丫頭片子沒用！我告訴你趙磊，今天這套餐必須給你嫂子，不然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
趙磊皺著眉，臉上滿是為難。
他是個孝子，從小就聽公公的話，從來不敢違抗。
「爸，您別生氣，有話好好說。」趙磊勸道，「曉婷剛生完孩子，情緒不穩定，您別跟她一般見識。」
我一聽這話，心瞬間涼了半截。
我以為趙磊會站在我這邊，沒想到他竟然讓我忍？
「趙磊，你什麼意思？」我看著他，眼淚流得更凶了，「這不是我的錯，是爸不講理！」
「曉婷，爸年紀大了，思想比較傳統，你多擔待點。」趙磊拉著我的手，語氣帶著懇求，「等以後我們條件好了，再給你定更好的套餐，行不行？」
「以後？以後是什麼時候？」我甩開他的手，「我現在就需要休養！我懷孩子的時候受了多少罪，你不知道嗎？」
趙磊低下頭，不敢看我的眼睛：「曉婷，就當是為了我，忍一忍好不好？」
看著趙磊為難的樣子，再看看懷裡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兒，我心裡像被刀割一樣疼。
我知道，趙磊夾在中間也不容易。一邊是生他養他的父親，一邊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可我真的不甘心。
那6萬，是我們的血汗錢。那套餐，是我對產後休養唯一的期待。
「好，我讓。」我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但我有個條件，這錢必須讓大哥大嫂還給我們。」
「還什麼還？都是一家人！」公公立刻反對，「你大哥大嫂現在壓力多大？房貸要還，還要養孩子，哪有閒錢還你？」
「那我不管。」我態度堅決，「這錢是我跟趙磊的血汗錢，不能就這麼白白給他們。」
「曉婷，你怎麼這麼斤斤計較？」公公瞪著我，「都是一家人，談錢多見外啊！」
「一家人就可以不講理嗎？一家人就可以搶別人的東西嗎？」我終於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你這丫頭，怎麼跟我說話呢！」公公氣得渾身發抖，抬手就要打我。
「爸！」趙磊趕緊攔住他，「您別動手！曉婷剛生完孩子，不能受刺激！」
「我今天非要教訓教訓這個不孝的東西！」公公掙扎著，想要掙脫趙磊的手。
懷裡的女兒被嚇得哭得更厲害了，小臉憋得通紅。
我心疼地抱著孩子，不停地哄著：「寶寶不哭，媽媽在，媽媽在。」
「好，我不讓他們還錢。」我妥協了，聲音帶著哭腔，「但這套餐，我不會就這麼白白讓出去。」
公公一聽我不讓他們還錢，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些：「這還差不多。你放心，等你嫂子住完，我一定好好補償你。」
他嘴裡的補償，我根本就不相信。
這麼多年，他欠我的「補償」還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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