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門口的風,有點涼。
蘇晴把離婚證揣進羽絨服內袋,指尖碰到那本紅色小本子的硬殼,像觸到一塊冰。
身邊的趙磊,正低頭給他媽周桂芬發語音,語氣是蘇晴從未聽過的溫順。
「媽,辦完了。嗯,她沒要啥,就帶走了自己那點東西。」
蘇晴攥緊了口袋裡的銀行卡,那裡面是她這三年婚姻唯一的「補償」——兩萬塊。
三年前,她不顧爸媽反對,嫁給了趙磊。不是因為多愛,是覺得他老實,周桂芬看著也「和善」。
現在想想,那點「和善」,全是裝出來的。
「蘇晴,」趙磊掛了語音,終於捨得看她一眼,「我媽說晚上家裡聚餐,你……」
蘇晴打斷他:「不必了,我還要回出租屋收拾東西。」
出租屋是她結婚前租的,離婚後,她只能回那去。
趙磊皺了皺眉,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只憋出一句:「那你路上小心。」
蘇晴沒回頭,攔了輛計程車就鑽了進去。後視鏡里,趙磊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和民政局那棟灰色的樓混在了一起。
計程車師傅問:「姑娘,去哪?」
「城西,陽光小區。」
陽光小區,名字倒是暖,可她的心,早就涼透了。
回到出租屋,打開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因為結婚,她把這裡退了又續租,東西一直堆在角落沒動。
她蹲下來翻箱子,翻出一本相冊。裡面有她和趙磊的婚紗照,照片上的她笑得一臉傻氣。
手機響了,是閨蜜李娟打來的。
「晴晴,怎麼樣了?離了沒?」
蘇晴吸了吸鼻子,聲音有點啞:「離了。」
「太好了!那種家庭,早離早解脫!」李娟在電話那頭喊,「晚上我請你吃飯,慶祝你重獲新生!」
蘇晴想拒絕,可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她這一天,就早上吃了個包子。
「行,在哪?」
「老地方,街角那家麻辣燙。」
掛了電話,蘇晴把相冊扔回箱子,開始收拾東西。衣服、鞋子、化妝品,沒多少,一個行李箱就裝下了。
剛收拾完,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個陌生號碼,歸屬地是本地。
她猶豫了一下,接了。
「喂,是蘇晴女士嗎?」電話那頭是個溫柔的女聲。
「我是錦繡酒店的客戶經理,姓王。今天晚上周桂芬女士在我們這訂了三十桌酒席,說是您的……離婚慶祝宴?」
蘇晴愣住了,手裡的行李箱「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離婚慶祝宴?周桂芬這是瘋了?

「王經理,你沒搞錯吧?我剛離婚,她擺什麼慶祝宴?」
王經理的聲音透著尷尬:「是周女士說的,她說您和她兒子離婚了,是天大的喜事,要好好慶祝一下。而且……她訂的是我們這兒最高檔的包廂,五萬八一桌的標準。」
五萬八一桌?
蘇晴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她和趙磊結婚三年,周桂芬連一件超過兩百塊的衣服都沒給她買過,現在離婚了,卻捨得花五萬八一桌擺酒席?
「她訂了多少桌?」
「三十桌,加上服務費,總共大概一百八十八萬。周女士說,晚上讓她兒子趙磊過來付款。」
一百八十八萬。
蘇晴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她想起趙磊說的「她沒要啥,就帶走了自己那點東西」,想起周桂芬平時哭窮說家裡連買菜錢都快沒了。
原來,他們不是沒錢,是把錢都藏著,等著在她離婚後揮霍。
「王經理,謝謝你告訴我。」蘇晴掛了電話,手還在抖。
她打開微信,點開那個早就該刪的「趙家一家人」群。群里果然炸開了鍋。
周桂芬發了一大段話:「各位親戚朋友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家趙磊終於和蘇晴那個不下蛋的母雞離婚了!晚上六點,錦繡酒店,我擺了三十桌,五萬八一桌的標準,大家都來熱鬧熱鬧!所有費用我家包了!」
下面跟著一連串的點贊和恭喜。
「恭喜桂芬姐!早就該離了,蘇晴那丫頭太不懂事了!」
「是啊是啊,三年了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留著她幹嘛?」
「晚上一定到!沾沾喜氣!」
蘇晴看著那些惡毒的評論,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不下蛋的母雞?不懂事?
她三年來,起早貪黑地照顧這個家,包攬了所有的家務。周桂芬生病,她端屎端尿地伺候。趙磊工作不順心,她安慰鼓勵。可到頭來,她得到的就是這樣的評價。
更可笑的是,她不是不能生,是周桂芬偷偷給她喝的湯里加了東西,導致她內分泌失調。這件事,她也是前幾天才發現的。
那天她打掃周桂芬的房間,在床底下發現了一個藥包,裡面全是些不知名的草藥。她拿去問醫生,醫生說這些草藥長期喝會影響生育。
她拿著藥包去問周桂芬,周桂芬先是抵賴,後來見瞞不住了,就撒潑打滾:「我就是不想讓你生!你這種窮酸丫頭,不配給我們趙家生孫子!」
那一刻,蘇晴的心就死了。她提出離婚,趙磊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站在了他媽媽那邊。
「晴晴,我媽也是為了趙家好,你就多擔待點。」
擔待?她擔待了三年,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手機又響了,是李娟。
「晴晴,你在哪呢?我都到麻辣燙店了。」
蘇晴擦了擦眼淚:「娟娟,我有點事,可能去不了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李娟聽出她聲音不對。
蘇晴把周桂芬擺酒席的事說了一遍。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李娟憤怒的聲音:「太過分了!這家人簡直不是人!晴晴,你等著,我現在就過去找你!」
掛了電話,蘇晴坐在地上,看著空蕩蕩的出租屋,只覺得無比委屈。
她想起剛結婚的時候,周桂芬拉著她的手說:「晴晴啊,以後你就是我們趙家的人了,我會把你當親閨女一樣疼。」
親閨女?怕是仇人都沒這麼狠吧。
沒過多久,李娟就來了。她一進門就看到蘇晴坐在地上哭,心疼得不行。
「晴晴,別哭了,哭壞了身子不值得。」李娟把她扶起來,「這種人渣,咱們不跟他們一般見識。」
蘇晴靠在李娟懷裡,哽咽著說:「娟娟,我不甘心。他們憑什麼這麼對我?」
「不甘心就對了!」李娟拍了拍她的背,「咱們不能就這麼算了!他們不是擺酒席慶祝嗎?咱們就去給他們『添點彩』!」
蘇晴抬起頭,疑惑地看著李娟。
李娟狡黠地笑了笑:「你忘了?你爸以前是做什麼的?」
蘇晴的爸爸,以前是律師,後來因為身體原因退休了。
「你是說……」
「對!」李娟點點頭,「你爸肯定有辦法治他們!而且,你不是說周桂芬給你喝了影響生育的草藥嗎?這可是證據!」
蘇晴眼睛一亮。是啊,她怎麼把這件事忘了。
她立刻拿出手機,給爸爸蘇建國打了電話。
「爸,我……」
剛開口,眼淚又掉了下來。她委屈的時候,最想的就是爸爸。
蘇建國聽出她不對勁,連忙問:「晴晴,怎麼了?是不是趙磊他們欺負你了?」
蘇晴把離婚的事,還有周桂芬擺酒席、給她喝草藥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然後傳來蘇建國壓抑著怒火的聲音:「晴晴,你在哪?爸現在就過去找你。」
「爸,我在城西陽光小區。」
掛了電話,蘇晴感覺心裡踏實了不少。有爸爸在,她就什麼都不怕了。
李娟給她倒了杯水:「你看,我說吧,有你爸在,他們趙家好日子到頭了。」
蘇晴點了點頭,喝了口水。水是溫的,順著喉嚨滑下去,暖了她的胃,也暖了她的心。
大概一個小時後,蘇建國來了。他一進門就看到蘇晴紅腫的眼睛,心疼得不行。
「晴晴,讓你受委屈了。」蘇建國摸了摸她的頭,「爸對不起你,當初沒阻止你嫁給趙磊。」
「爸,不怪你,是我自己選的。」蘇晴搖搖頭。
「選得不對,咱們就改過來。」蘇建國坐下來,「晴晴,你說的那個藥包還在嗎?」
「在,我帶來了。」蘇晴從行李箱裡拿出那個藥包。
蘇建國接過藥包,聞了聞,臉色變得嚴肅起來:「這裡面有幾味藥,長期服用確實會影響生育。晴晴,你有沒有去醫院做過檢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