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付出，換來的是什麼？
是婆婆的變本加厲，是丈夫的視而不見，是小叔子的得寸進尺。
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瞎了眼，才會嫁給王強這樣的男人。
不知過了多久，臥室門被輕輕敲響了。
「老婆，我煮了麵條，你出來吃點吧。」王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一絲討好。
「小雅，爸爸給你煮了荷包蛋，你最喜歡吃的。」王強又說。
小雅抬頭看了看張嵐，小聲說：「媽媽，我餓了。」
張嵐嘆了口氣，抱著女兒打開了門。
客廳里，餐桌上擺著兩碗麵條，上面各臥著一個荷包蛋，旁邊還有一小碟鹹菜。
王強搓著手，小心翼翼地看著張嵐：「我也不知道你想吃什麼，就煮了點麵條，你湊合吃點。」
張嵐把小雅放在椅子上，拿起筷子，默默地吃起了麵條。
麵條煮得有點軟了，荷包蛋也煎老了，可她還是一口一口地吃著。
她知道，王強雖然懦弱，但心裡還是有她和女兒的，只是他被所謂的「孝道」和「兄弟情」捆住了手腳。
「老婆，對不起。」王強突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今天的事，是我爸媽不對，也是我不對。我不該讓你受這麼大的委屈。」
張嵐抬起頭，看著王強。
王強的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臉上滿是愧疚。
「我明天就去找我爸媽，問清楚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王強說，「要是他們真的是因為小雅是女孩才不請我們，我一定跟他們說清楚！」
張嵐的心，稍微暖了一點。她點了點頭：「好，我跟你一起去。」
可她沒想到，第二天去公婆家，等待她的，是更大的屈辱。
第二天一早，張嵐就把小雅送到了自己媽媽家，然後和王強一起去了公婆家。
公婆家住在老城區的一個單元樓里，三室一廳，是當年公公王建國單位分的房子。後來王強和張嵐結婚，想讓公婆把其中一間臥室騰出來當新房，婆婆劉梅說什麼都不肯，說要留給小叔子王浩結婚用。最後，還是張嵐和王強自己貸款買了一套小戶型的房子。
剛走到樓下，就聽到樓上傳來婆婆劉梅的大嗓門：「我跟你說，昨天那壽宴，辦得太值了！收了差不多十萬塊禮金，除去酒席錢，還賺了好幾萬！」
張嵐和王強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訝。
賺了好幾萬？
昨天李娟說辦了28桌，按照當地酒店的標準，一桌至少要一千塊，28桌就是兩萬八，再加上煙酒，怎麼也得四五萬。收了十萬禮金，確實賺了不少。
可他們寧願賺這個錢，也不願意請自己的親兒子一家？
王強的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快步走上樓，推開了門。
客廳里，劉梅正和幾個鄰居坐在沙發上聊天，手裡拿著一個計算器，嘴裡還在念叨著：「……你看，浩子他丈母娘送了一個金手鐲，值一萬多；我那遠房侄女，送了兩千塊現金；還有老王的老同事，也送了不少……」
看到王強和張嵐進來，劉梅的聲音一下停住了，臉上的笑容也僵了。
「你們怎麼來了？」劉梅放下計算器，語氣有些不自然。
那幾個鄰居也看出了氣氛不對，紛紛站起身：「劉姐，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啊。」
劉梅趕緊挽留：「再坐會兒啊，剛聊到興頭上呢。」
「不了不了，下次再聊。」鄰居們說著，就匆匆走了。
門關上後，客廳里的氣氛一下變得尷尬起來。
王建國從臥室里走出來，手裡拿著一份報紙，看都沒看王強和張嵐一眼，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翻開了報紙。
「爸，媽，我們昨天為什麼沒收到壽宴的邀請？」王強先開口，聲音帶著一絲質問。
劉梅翻了個白眼，走到飲水機旁邊接了杯水：「什麼邀請？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桌數不夠，就沒請你們。」
「桌數不夠？」王強提高了音量，「28桌還不夠請我們一家三口？媽，你昨天跟鄰居說收了十萬塊禮金，賺了好幾萬，你寧願請那些遠房親戚，也不願意請我們？」
劉梅的臉一下紅了，梗著脖子說：「我那是跟鄰居吹牛呢！你還當真了？再說了，那些親戚平時都有來往，禮尚往來的，能不請嗎？你們是我兒子兒媳，還在乎這一頓飯？」
「我們不在乎這頓飯，我們在乎的是尊嚴！」張嵐忍不住開口，「媽，你是不是因為小雅是女孩，才不請我們去壽宴？」
「你胡說八道什麼！」劉梅猛地把水杯往桌子上一放，水都濺了出來，「我什麼時候因為小雅是女孩不喜歡她了？我就是覺得，你們自己有家，沒必要湊那個熱鬧！再說了，浩子家兒子還小，需要人照顧，我和你爸忙著照顧孫子，忘了跟你們說，怎麼了？」
「忘了說？」張嵐冷笑一聲，「媽，遠房表姐李娟都收到邀請了，她跟我們家的來往，還不如我們親吧？你怎麼沒忘了跟她說？」
「李娟？她是我娘家那邊的親戚，我能不請嗎？」劉梅理直氣壯地說，「你跟她能一樣嗎？你是我兒媳，是自家人，自家人還講究這些虛禮幹什麼？」
「自家人？」張嵐看著劉梅，「媽，你要是真把我們當自家人，就不會在我生小雅的時候不管不問，不會不給小雅辦滿月酒，不會在我們買房的時候不幫忙，反而給小叔子換新車！」
「你還有完沒完了？」劉梅指著張嵐的鼻子，聲音尖利，「我給我小兒子換新車怎麼了？那是我自己的錢！我願意給誰花就給誰花！你管得著嗎？你嫁到我們王家，就該聽我的話，孝順我和你爸，你看看你現在，還敢跟我頂嘴了？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王建國放下報紙，看了張嵐一眼，語氣嚴肅：「張嵐，你怎麼跟你媽說話呢？長輩說話，你插什麼嘴？還不趕緊給你媽道歉！」
「我沒錯，我為什麼要道歉？」張嵐看著王建國，「爸，這件事本來就是你們不對，你們偏心小叔子一家，不把我們放在眼裡，現在還反過來指責我？」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王建國一拍桌子，「我們做父母的，偏心小兒子怎麼了？哪個家裡不是這樣？你作為大嫂，就該讓著小叔子！你看看你，一點大嫂的樣子都沒有！」
王強站在中間，看著爸媽和妻子吵得不可開交，心裡又急又亂。他想幫張嵐說話，可看著爸媽嚴厲的眼神，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王強，你看看你媳婦！」劉梅指著張嵐，對王強說，「我看她就是故意挑事！不想讓我們家好過！」
「媽，你別這麼說。」王強趕緊拉住劉梅，「老婆她就是心裡委屈，你跟她解釋清楚就行了。」
「解釋什麼？我沒什麼好解釋的！」劉梅甩開王強的手，「我就是不喜歡小雅是個女孩！怎麼了？我們王家三代單傳，到了你們這一代，居然生了個丫頭片子，我怎麼向列祖列宗交代？我不請你們去壽宴，就是怕別人知道我們王家生了個女孩，丟我們王家的臉！」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狠狠扎進了張嵐的心裡。
她終於明白了，所有的藉口都是假的，真正的原因，就是因為小雅是個女孩。
就因為小雅是個女孩，她和女兒就活該被嫌棄，活該被排除在這個家之外，活該沒有尊嚴。
張嵐的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可她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
她看著劉梅，一字一句地說：「媽，女孩怎麼了？女孩就不是人嗎？女孩就不能給王家傳宗接代嗎？小雅是你的親孫女，你怎麼能這麼對她？」
「我就是這麼對她！怎麼了？」劉梅仰著頭，一臉的不屑，「有本事你再生個兒子啊！生不齣兒子，就別在這裡說三道四！」
「你太過分了！」王強終於忍不住了，對著劉梅吼了一聲。
這是王強第一次跟劉梅這麼大聲說話。
劉梅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王強會吼她。她反應過來後，立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養了這麼個不孝子！居然為了一個外人，跟我大吼大叫！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王建國一看劉梅哭了，臉色更沉了，對著王強罵道：「你這個逆子！還不趕緊給你媽跪下道歉！」
王強看著坐在地上哭天搶地的母親，又看著站在一旁臉色蒼白的妻子，心裡像被撕裂了一樣疼。
他知道，母親這次是真的過分了，可他也不能看著母親這麼哭下去。
他猶豫了一下，慢慢彎下了膝蓋。
「王強，你敢！」張嵐一把拉住王強的胳膊，聲音帶著絕望，「你要是敢跪，我們就離婚！」
王強的身體僵住了。
離婚？
他從來沒想過離婚。
他和張嵐是自由戀愛，當年張嵐不顧家人的反對，嫁給了一窮二白的他。這些年，張嵐為這個家付出了那麼多，他怎麼能因為母親的無理取鬧，就跟張嵐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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