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麼臉求他原諒？
我站起身，走到窗邊。外面是繁華的都市夜景，萬家燈火，但是我卻感覺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我想起三年前剛失業那天，表哥開車來接我。那時候下著雨，我站在公司樓下不知道該去哪裡。
表哥下了車，走到我面前，什麼都沒問，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走吧，回家。"
那一刻，我差點哭出來。在這個冷漠的世界裡，還有人願意無條件地接納我，願意給我一個家。
而現在，我親手毀掉了這個家。
我坐在沙發上，拿著那張紙條反覆看著。
"三年來的情分，就到此為止吧。"
多麼決絕的一句話，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表哥是什麼時候知道真相的？
他說他早就知道，那麼他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還是後來才發現的？
如果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那麼這三年來他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如果是後來才發現的，那麼他發現真相的那一刻，心裡會是什麼感受？
無論是哪種情況，我都不敢深想。
因為無論怎樣，我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我看著窗外的夜景，想起小時候和表哥一起看星星的夜晚。
那時候我們躺在天台上，表哥指著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說："陳偉，做人就要像那顆星一樣，永遠發出自己的光，照亮別人。"
我問他："哥，我能做到嗎？"
他笑著說："只要你想做，就一定能做到。"
現在想起來，我從來沒有做到過。我不僅沒有發出光芒，反而成了一個專門吸收別人光芒的黑洞。
我拿起那沓錢，準備明天就去還債。
但是在還債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做。
我要去表哥家，當面向他道歉，哪怕他不願意見我，哪怕他會把我趕出來。
我要親口告訴他，這三年來我有多後悔，多內疚，多想回到從前。
雖然我知道這些話可能改變不了什麼，但是我必須說出來，不是為了求得他的原諒，而是為了讓自己的良心能夠稍微安寧一點。
07
第二天一早，我先去銀行把錢取出來，然後開車去了那個幫我墊付餐費的朋友那裡。
他看到我這麼快就來還錢，有些意外："陳哥，不著急的，你慢慢來。"
"該還的就要還。"我把十二萬現金放在他桌上，"謝謝你昨天幫我解圍。"
他收了錢，請我喝茶聊天。聊天的時候他無意中說了一句："昨天那個場面確實有點尷尬，不過也正常，現在生意不好做，有時候資金周轉不開很正常。"
我苦笑了一下，沒有解釋真正的原因。
離開他的公司後，我開車去了表哥家。
表哥住在市裡最好的別墅區，三層的獨棟別墅，花園很大，裝修很豪華。這是他兩年前買的，當時我還去參加了喬遷宴。
我在門口停了車，站在大門前猶豫了很久。
我該怎麼開口？該說些什麼？
我按了門鈴，很久沒有人應答。我又按了一次，這次有人來開門了。
開門的是保姆，她認識我，但是表情有些為難："陳先生，先生說不見任何人。"
"麻煩你告訴他，我就說幾句話就走。"我懇求道。
保姆搖搖頭："對不起，先生交代得很清楚。"
我站在門口，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時候，我聽到了表哥的聲音，他在樓上的陽台上："陳偉，你走吧，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
我抬頭看著他，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聽出他聲音中的疲倦。
"哥，我就想當面跟你說句對不起。"我大聲說道。
"對不起我聽到了，你可以走了。"表哥的語氣很平靜。
"哥，我知道我錯了，我知道我傷害了你，但是..."
"但是什麼？"表哥的聲音忽然變得嚴厲，"但是你希望我原諒你？但是你希望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陳偉，你覺得可能嗎？"
我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確實不可能了。三年的欺騙，已經徹底摧毀了我們之間的信任。
"哥，我不求你原諒我，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這三年來每天都在後悔。"我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後悔當年做了那些事，但是我更後悔的是沒有對你說實話。"
樓上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表哥已經離開了。
就在我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表哥的聲音再次響起："陳偉，你知道我最傷心的是什麼嗎？"
我停住腳步，仰頭看著樓上。
"我最傷心的不是你當年犯了錯，也不是你花了我的錢。"表哥的聲音很輕，但是每個字都清晰地傳到我的耳朵里，"我最傷心的是，你不信任我。"
我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三年來，我給了你無數次機會，希望你能主動告訴我真相。"表哥繼續說道，"我以為以我們的關係，以我對你的好，你會選擇相信我，相信我不會因為你的過去而看不起你。"
"但是你沒有。你選擇了欺騙，選擇了偽裝，選擇了把我當成一個外人。"
"哥..."我想說什麼，但是嗓子像被堵住了。
"陳偉，你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人，是永遠不會真正信任你的，無論你對他多好。"
這句話像一把刀子一樣插進了我的心裡。
我知道他說得對，我確實沒有真正信任過他。我害怕他知道真相後會改變對我的看法，害怕他會收回對我的幫助，害怕我會失去最後一個依靠。
但是我的這些害怕，恰恰證明了我沒有真正了解過他。
如果我了解他的為人，如果我真的信任他，我就應該知道，他不會因為我的過去而拋棄我。
相反，如果我當年就告訴他真相，他可能會更加同情我，更加用心地幫助我。
但是我選擇了欺騙，選擇了傷害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
"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跪在了大門前，"求你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重新證明自己。"
樓上又沉默了很久。
最後，表哥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明顯的痛苦："陳偉，起來吧。有些錯誤，是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的。有些關係，一旦破裂，就再也無法修復了。"
"我們的兄弟情分，就到此為止吧。以後，我們就是陌生人了。"
說完這句話，樓上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我跪在門前，久久不願起身。
我知道，這是我和表哥的最後一次對話了。
從此以後，我們真的成了陌生人。
08
一個月後，我搬離了這個城市。
我辭去了原來的工作，在另一個城市找了一份新工作，薪水比以前低一些，但是足夠我重新開始。
女朋友問我為什麼突然要搬走，我只說是為了更好的發展機會，沒有告訴她真正的原因。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搬走，也許是因為這個城市裡有太多和表哥有關的回憶，也許是因為我不想再面對那些知道真相的人。
搬走的那天，我開車經過了表哥家門口。
別墅還是那樣宏偉，花園裡的花開得正艷。但是對我來說，這裡已經成了一個永遠無法回去的地方。
我在新的城市裡租了一套小公寓，重新開始我的生活。
沒有了表哥的幫助，我過得很拮据，但是心裡反而踏實了一些。至少現在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的努力得來的，沒有任何欺騙和偽裝。
我開始學著做一個誠實的人。對同事，對朋友，對女朋友，我都儘量坦誠相待。
有時候誠實會讓我失去一些機會，會讓我顯得沒那麼完美，但是我不再介意了。我寧願做一個有缺陷的真實的人，也不想再做一個完美的虛假的人。
半年後，我聽說表哥的公司上市了，身家翻了好幾倍。我在網上看到他接受採訪的視頻，他還是那樣風度翩翩，談吐不凡。
但是我注意到，他的眼神比以前冷了一些，笑容也沒有以前那麼溫暖了。
我想，我對他的傷害，可能比我想像的還要深。
一年後，我和女朋友分手了。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我告訴了她我的過去。
我告訴她我曾經挪用過公款，告訴她我曾經欺騙過最愛我的人，告訴她我並不是她想像中的那個完美男友。
她聽完後沉默了很久，最後說："我需要時間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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